4-9 抵達瑞士

    2051年7月4日   晚上｜台灣｜創世菁英生殖研究院

    過去一個月，江嶺翔幾乎沒有離開過機構。

    每天早上固定進行體能強化訓練，跑步、力量、耐力，每一項指標都被詳細記錄。

    下午則投入王室禮儀指導課，學習正式場合中的肢體語言、對話規範與應對細節。

    每隔數日，他還需配合全身性的健康檢查，從血液指數到神經反射，沒有任何細節被放過。

    生活被壓縮成單調而緊繃的節奏。

    訓練、檢查、短暫休息，再訓練。

    所有的一切，只為了明天啟程的那一場任務。

    7月4日的夜晚，當天最後一次行前簡報結束後，嶺翔獨自走在宿舍區的長廊上。

    走廊盡頭，一個熟悉的身影靠在牆邊，看見他，揚了揚手。

    「欸。」齊曜辰穿著輕便的運動服，臉上帶著一貫輕鬆的笑意。

    嶺翔走近，停下腳步。

    兩人默契地沒有寒暄太多，只用眼神交換了短暫的訊息。

    「聽說你們明天出發。」齊曜辰單手插著口袋，語氣輕快，卻隱隱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失落，「又要一陣子看不到澪了吧。」

    嶺翔微微垂下眼，沒有立刻回應。

    齊曜辰看著他，笑了笑，聳聳肩。

    「不用擔心，我不會問你們去哪，也不會問是什麼任務。」

    他抬起頭，看了看昏黃的天花板燈，語氣像隨口一說：「最高機密嘛，我懂規矩。」

    嶺翔抬眼看了他一眼。

    齊曜辰的笑容仍在，但那笑意裡藏著些什麼，比平常更深一點。

    「祝你們旅途愉快。」齊曜辰拍拍他的肩膀，力道輕而穩。

    嶺翔點了點頭。

    短短的一個動作，像是接受，也像是默默的道別。

    夜色涼薄，走廊外的空氣沉靜而透明。

    嶺翔沒有再多說，轉身離開，腳步在無聲中朝著明天的遠行靠近。

    天色還未完全亮透，機構生活區的空氣已帶著一層淺淺的潮濕。

    江嶺翔提著行李，跟隨御影澪一起步出宿舍大樓，身後跟著後勤組、警護組與秘書，組成精簡卻完整的小隊。

    每個人的行李都被規定到最小限度，必要的裝備已由其他渠道事先運往目的地，這趟旅程本身，只是一場無聲的轉移。

    相關人員登上機構安排的低調專車，從側門離開研究院。

    抵達私人機場時，包機已經靜靜待命在停機坪上，機身無任何標誌，只有冰冷光澤在晨霧中隱約閃爍。

    登機流程簡潔無聲。

    嶺翔拉著背包，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灰白色的天空，然後隨著隊伍踏上機艙。

    座位配置依照事先規劃，嶺翔與御影澪分別坐在靠近中央的位置，兩側是警護人員與後勤支援。

    飛機滑行、起飛，整個過程沒有任何廣播，只有沉默的引擎聲穿透機艙。

    嶺翔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隱約聽見安全帶微微摩擦衣料的聲響。

    飛機劃破雲層，台灣逐漸從視野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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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人航班直飛瑞士，飛行時間大約十三個小時。

    途中，除了簡單的補充水分與簡餐，幾乎沒有人開koujiao談。

    嶺翔保持著半醒半睡的狀態，讓時間在機艙壓縮成一段模糊的灰色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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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機艙門重新打開時，外頭已是另一個世界。

    瑞士時間下午三點，空氣乾冷清澈，帶著山區初夏特有的青草與泥土味道。

    下機後，已有一輛低調的黑色專車停在機坪旁等待。

    車身沒有標誌，只有車頭細微的徽章隱隱透露出王室的隸屬。

    不需經過公共航站，整個小隊被迅速轉移至車上。

    車隊沿著機場邊緣的小路離開，進入一條筆直延伸的高速公路。

    窗外風景迅速後退，高大而蒼綠的樹林與點綴其間的低矮建築穿插其間，遠方是連綿起伏的山脈。

    天空乾淨得近乎刺眼，白雲浮動如剪影。

    專車行駛了大約一個多小時，逐漸離開城市邊緣，轉入一條狹窄蜿蜒的山路。

    這段路明顯經過特殊維護，道旁偶爾可見隱秘的監視設備和王室徽記的小型警示牌。

    不久後，一座獨立莊園出現在遠方。

    建築以米白色石材築成，屋頂是深灰色的緩坡設計，圍繞著整齊修剪的草坪與隱密樹牆。

    莊園外觀不算奢華，但有一種不容侵犯的靜謐氣息。

    專車緩緩停在門廊前。

    已有幾位王室安保人員等候，但沒有過多檢查，只是例行核對身分後，便將門扉打開。

    嶺翔背起行李，跟著御影澪與其他人一同踏入莊園。

    踏進建築的瞬間，一股乾燥溫暖的空氣包裹住了他。

    石材與木質混合的淡淡氣味，像是某種不動聲色的保護膜，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秘書簡單分配了各自的房間鑰匙。

    今晚，他們將在這裡短暫休整，準備明日正式與王室方安排的對象會面。

    嶺翔接過鑰匙，靜靜走向自己的房間。

    鞋底踏過厚實的地毯，聲音幾乎聽不見，只剩下自己緩慢卻確實的心跳聲，在安靜得過分的空氣中迴盪。

    —

    嶺翔簡單地將行李放進房間，洗了把冷水臉，換上室內服。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外頭只剩微弱的庭園燈光，樹影在草地上緩緩擺動。

    他拉開房門，走到走廊盡頭。

    澪站在窗邊，身影半隱在窗簾的陰影裡，手中端著一杯水，神情安靜得像融進了夜色。

    嶺翔走近，在她旁邊停下腳步。

    兩人之間隔著一小段沉默。

    「……有點緊張。」

    他終於開口，聲音低低的，不像平常那麼平穩。

    澪轉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柔和，但沒有急著回應，只是靜靜等待。

    嶺翔盯著窗外漆黑的樹影，過了片刻，又問：

    「妳以前，會緊張嗎？」

    他問得有些小心，像怕打擾了什麼，又像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御影澪微微垂下眼，輕輕把杯子放在窗台上。

    她沉思了一下，然後用平靜的聲音回答：

    「會啊。」

    她頓了頓，嘴角似乎隱隱有一點笑意，但又收了回去，「只是不會讓別人看出來而已。」

    嶺翔側頭看著她，沒有說話。

    澪慢慢補了一句：

    「緊張，不是壞事。只是提醒你——這是重要的事。」

    她的語氣很輕，不帶教條意味，也不試圖安慰。

    只是簡單地，把一種被她消化過的經驗，交給了他。

    嶺翔聽著，過了很久，才輕輕點了點頭。

    窗外的風穿過樹林，像是某種遙遠而溫柔的迴音。

    兩人靜靜站在那裡，沒有再多說話。

    澪垂眼，指尖輕輕摩挲著杯緣。

    就在那片沉默裡，她的腦海深處，忽然浮現出一個畫面——

    那個夜晚。

    嶺翔，呼吸緊繃地吻了她。

    而她，也回吻了他。

    澪的指尖停住了，微微收緊。

    但很快，她把那個畫面按了下去。

    面上的神情依然平靜，只是眼底有一道細微的光痕，像月光劃過靜水。

    「早點休息吧。」

    澪輕聲說，聲音溫和，聽不出任何異樣。

    嶺翔看了她一眼，沒有追問，只是點了點頭。

    他轉身離開，腳步聲在地毯上幾不可聞。

    澪站在原地，手中握著幾乎已經冰冷的水杯，靜靜望著夜色深處的樹影，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