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换血
「第二百一十六章」换血
女佣扑通跪地的一句话,震得卧室内骤然无声。 双生兄妹怔在原处,做不出任何反应,也同时惊醒了床上因哭泣疲倦的小夫人。 她的心跳声哽在喉咙,紧张感全然盖住了刚刚的委屈和苦楚,努力打起精神回想自己刚才哭哭啼啼时说的话,并没有哪一句提到管家。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不接纳和排斥在一个大家族里尤为明显。 尤其她深受幼年被父母抛弃伤害的苦痛,能感受得到管家婆婆一直对自己的另眼相待,佣人今早的话只是印证了她一直不被接受的事实。 尽管如此,她什么都没有说,一方面想保护大宅里同样受过苦难的佣人们;另一方面她不确定说这件事的后果。关于外人给的压力实在遭不住诉诉苦就罢了,可管家在这个家待了八年,同他们朝夕相处,尽心尽力陪伴家里每个孩子长大。 他们会相信谁。 她不敢猜,也不敢想,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着以后吃穿住行注意些就好。 卧室里,长达十几秒的沉静,缇慕从困乏中稍作清醒,用手撑住床垫坐起来,冲地上的女佣小幅度摇头,唇形带动气音,“甘艾阿姨,起来快走,不要讲....” 女佣没动,定在地上,顶住大少爷阴森煞人的审视,目中含泪,惊恐又感激的向小夫人摇摇头。 最好的结局是驱逐,还有命活。倘若小夫人有什么事,谁都难逃牵连。 缇慕见叫不动女佣,目光转到餐车旁,曦jiejie已然从惊愕中变了脸色,视线再惶惶移向床沿,丈夫肩背对着她,鸡汤还溅在他裤子上,看不到他的表情。 “哥哥,你不用管家里的事,我会连夜安排管家离境,不给家里留脏东西。”素来温雅的大小姐攥紧拳头气到双肩发抖,温雅脸孔挂满愠色,目光盯住小餐车那锅椰子鸡汤,以为是什么秽物。 “杀了她。”霍暻语气冷硬到听不出任何波动,“三天内,外院佣人换一批,内宅佣人全部驱逐出境,一个不留。” 哥哥直接灭口的命令更干脆,霍曦身形微颤,若是从前,念及八年旧情,她会出言求情给管家留一条活命。 如今,大选当道,军政府内部党争,她懂家里不能再生祸患,点头艰涩应道:“好,哥哥放心,我嘱咐格朗去办。” 双生兄妹简短残忍的对话彻底惊傻了床上的姑娘,她不懂怎么一直以来温柔亲人的曦jiejie也会附和先生的决定。 至此,她才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么多余。根本不存在相信谁与否,他们甚至连原因都懒得多问。 大宅里,Hiso的阶级观念根深蒂固,佣人只是佣人,在主人起疑心那一刻,八年的陪伴也可以瞬间灰飞烟灭。 眼见曦jiejie要出去,缇慕连忙掀开被子,身子赶忙向前挪了两个身位,坐在床中央去拉她的手,“不,jiejie,甘艾阿姨她们没有错,很多佣人已经没有家了,她也是冒着被驱逐的风险才来说的,求求别撵她们走,外面会有人截杀,她们根本活不下去...” 霍曦定在原地,握紧meimei的手,勉强弯起一抹笑,安慰着:“别担心,所有人都会安全入境,家里不会在这件事上给人落话柄。” 缇慕心下一沉,懂曦jiejie做不了决定,缓缓松开手,回头去拉先生的手臂,垂着头,不敢看他的脸,抿唇默了默。 面前,男人轻噱挑笑,问她:“宝贝儿,你究竟压着多少委屈,等扛不住也瞒不住了,再要死要活的来折磨我,爽么?” 她小脸尚挂着泪痕,两只手握住他健硕小臂,抽抽鼻息,摇摇头:“没有,甘艾阿姨她们都很照顾我,上午来卧房打扫跟我聊天,告诉我管家很不喜欢我,让我小心,但其实一直以来也没...” “我不想听!”霍暻从她手里甩开手臂,恼火堆于胸膛,声声掷地:“你是我老婆,受天大的委屈我也能给你解决,可你瞒着,我绝不接受为外人的错误受虐。” 缇慕眼眶酸痛,知道先生这些天都因为自己瞒着家里家外受委屈的事气得头晕,决意迈出一步,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忧虑告诉他,“对不起,先生,我只是怕,管家在家里八年,把你们当亲生孩子一样养,怕你和曦jiejie会不信我说的话。” “你怕什么?!”他质问她,不理解她一贯的谨小慎微,“我们兄妹有亲妈!我不信老婆的话,霍曦不信嫂子的话,还能信一个管家的话么?” 看她红着眼圈不吭声,霍暻头疼扶额,烦躁得抓额前碎发,脑门嘶嘶往外抽凉风。 这两件事不长记性,妻子不会好,以后两口子过日子,时间长了,碰到事憋在心里总有一天会憋出病,她一爆发,遭罪的是自己。 不是她年纪小不能包容扛不住事儿,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来自妻子任何的情感虐待,吵架和说疯话都不行,他受不了。 当初海侬也一样,他拉不下脸嫉妒一个奴隶,甚至希望她能扎自己胸膛两刀出出气,也别从感情上折磨他。 一旁的姑娘束手无策,慢慢贴近他,两只手去环他的腰,头靠在他胸口,哽咽着:“别,别撵他们走,求求你,先生,你就当做功德,为宝宝做功德,好不好?” 霍暻绷着脸,看她没辙又来投怀送抱哄自己,他展开右臂,顺势拢住她的背摁在怀里,认命似得叹口气。刚才她痛哭后的汗还挂在细白额面,每一颗汗珠都在提醒他,妻子刚才说的疯话有多伤他的心。 趁机,他冷声谈条件,“我再也不想听你说来仰光给我送礼这种疯话。你走了,孩子就扔到湄公河贫民窟去自生自灭,我不会认一个没妈的私生子,也丢不起人。” 缇慕全身打个激灵,彻底从困乏中清醒,靠近他怀里点了点头,听得出先生没在和自己开玩笑,他真的可以说到做到。 “砰!砰!砰!” “啊——!曜哥哥!” 突地,一楼乍然惊起枪响,玄关处因破门启动大宅安全警报,察娅的尖叫声同时传到二楼,霍曦猛地想起meimei还在一楼,惊慌喊声“小娅!”拔腿跑出卧室大门。 霍暻脸色骤然沉戾,右手迅速从腰后拔枪,拉管上膛,匆匆松开妻子,扔了一句“不准出去。”立马从床边起身,疾步跟随meimei冲出卧室套房。 祸起萧墙,攘外必先安内。 亟需换血的不仅有国防部,还有他的家。 —————— 一楼,连续七八声震天枪响过后,防弹玻璃大门因近距离射击仅震出几道裂纹,门锁因子弹引爆的巨震掉在地上,安全栓却死死卡住下半部分门板。 高强度的防弹门固若金汤,谁也没想到家里面会出祸害,四个守卫兵端着枪,倒过枪柄猛砸玻璃裂缝争取时间进去。 一楼,客厅狼藉遍地,桌椅翻倒,几个玻璃杯碎在地上裂成好几瓣,地砖拖过几道血痕。 “啊啊啊!你们两个一定会下地狱的,让暻哥哥拖你们去地牢切成一百块喂狗!把刀放下!去死吧!啊!”察娅受刺激尖叫着,指着挟持曜哥哥的两个人破口大骂,顺手又甩过去好几个玻璃杯。 “别过来,退回去!” 霍曜呵斥察娅离开,左手臂和左掌两道血痕深浅不一,鲜血顺着手臂掉在地上,伤口疼的使不上力气,两只手臂被一个中年男人死死用力反剪在身后,管家婆子站在身侧,正手持尖刀抵在他右心口。 他上过安保防身的课,不是打不过,是刚才护住管家手里夺刀护住小娅的时候,中年男人从后方偷袭,他后脑勺挨了一棍,头晕借不上力。 “泰叔,Ann姨,你们跟在我家八九年,家里对你们不薄,从这个家薅的油水足够你们吃喝不愁,别做傻事去送命。”霍曜下巴滴着汗,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因疼痛而冒出的汗珠落上刀尖。 管家婆子瘦削的脸闪过土白,手上刀尖抵住霍曜心脏,凹进去的颊面发抖,瞳孔浑浊,唇瓣上下张合,怨声咒念:“都是你们不听话,不听话逼我的,暻少爷娶了一个奴隶进家门,曦小姐要退婚,以为曜少爷最听话,你也是,你们都不听话。” “你个老巫婆有病吧!他们有亲爹亲妈,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察娅手里攥住最后一个玻璃杯向前砸过去,碎片正好溅在刚从楼上赶下来的jiejie脚面,她不管不顾要往前冲,霍曦急忙拽住meimei向后退,焦心看向正被挟持受伤流血的弟弟。 砰,大门防弹玻璃尽碎,四个守卫兵破门而入,端起步枪拉动枪栓跑入客厅,抬头望向楼梯,暻少爷阴沉着脸,右手握着贝雷塔手枪,左手冲他们指指大门,示意守卫兵撤到玄关去等。 少进家门拼子弹,一旦十几发子弹给人打成筛子,闹得血rou横飞沾在墙壁和吊顶,明早收拾不了,老婆怀孕看了要吐。 而且,老婆刚才说做功德,为了孩子做功德,他能听进去。 信步来到一楼客厅,他黑瞳阴戾森森扫过两个不知好歹的佣人,手上掂着枪,以目测锁定距离和准星,断定子弹打穿头颅的半径不会超过弟弟胸口十公分。 “阿曜,怕吗?”霍暻惦记弟弟受不住脑浆和血溅满身的刺激,至于两个佣人为何如此,他不稀罕浪费口舌,没有价值。 没什么可怕的,无非是溅一身血,霍曜头一偏,静等暻哥开枪。 顷刻,脖颈微凉,刀尖从胸口向上抵住颈动脉,他身侧,管家婆子声色俱厉,冲着霍暻厉声指责:“我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总司令和夫人的嘱托早被你忘光了,成天听楼上那个小姑娘挑唆你,她能懂什么?!” “不知道用什么下贱招数怀了孕进这个家门,挑唆你和国防部争斗,你便不顾前程不去了,挑唆你来杀我,你便用枪指着我。八年来,是我陪着你们长大,夫人都不曾对我颐指气使,你眼里可还有半点规矩,准是那小姑娘在泰国给你下降头了,你该杀的人不是我,是——” 砰! 子弹能杀死所有污言秽语,霍暻横过枪口,半秒锁定管家婆子眉心,扣动扳机,婆子脑门瞬间烧穿一个黑窟窿,溅出的血掺着脑浆喷了霍曜半边肩膀,抵住颈侧的刀应声落地。 尸体直挺挺倒上冰凉地砖,管家婆子死不瞑目瞪着大宅挑空吊灯,鲜红血液顺着黑窟窿汩汩流出,淹没了客厅三大块地砖,血腥味儿骤然浓重。 锁住霍曜双臂的泰叔收了手,本就受管家撺掇,以为这家的孩子们起码会念着八年朝夕相处的感情,再不济,也要在乎夫人和管家过往互相扶持的旧情。 没有一个人出来求情,更没人站出来指责大少爷的错失。 曦小姐也只是扭过脸,招呼玄关的守卫兵进来把尸体拖走,别留更多血,污了客厅沙发的地毯。 泰叔惊恐万状,脚下的血滑腻腻的,腿抖成筛糠一个打滑跌在地上,向前跪爬拖出长长血痕,还没等摸到大少爷的裤腿,那双手工皮鞋往后退了半步,泰叔趴在地上浑身一抖。 哪来的感情,人最忌讳的是自作多情。 这个家迟早会换新主人,新的规矩才是规矩。 “就是你害曜哥哥受伤了,刀呢?我要把你砍成薯片!” 看泰叔爬到眼前,察娅激动大叫,发了疯回头去茶几找水果刀。 霍曦忙拽住失去理智的meimei,“好了,小娅,去带阿曜包扎吧,他在流血,医药箱在三层阁楼。” 察娅原地定了定神,扔掉手里的刀,跺着脚回去呜呜直哭,边扶着曜哥哥去单人沙发坐好,再抹着眼泪往楼梯上跑。 “暻哥哥,泰叔来我们家九年了,一直帮衬着Ann姨做事,现在Ann姨死了,要不留他一条命,驱逐他出境吧。”霍曦来到哥哥身边,忍不住多说一句,想起幼年时,泰叔给自己修风筝,想不到最后竟是看着泰叔吓得失禁,趴在哥哥鞋边一动不动。 霍暻瞥了一眼地面,肮脏的臭气和血腥味儿刺鼻,厌弃不已,手指向大门。 “别来烦我,拉出去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