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疯话
「第二百一十五章」疯话
“曦jiejie,嫂嫂真的好可怜。嫁给暻哥哥之前,他鼻孔朝天看人,整天爱答不理,嫁过来后又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我真不知道嫂嫂到底图什么。” 傍晚,家里两个姑娘在二楼卧房守着午饭晕倒的嫂嫂,玻璃桌茶几旁,察娅正在写补习班的英语作业,耳后夹着铅笔,压低音量,同曦jiejie聊起嫂嫂学校里的追求者。 话里不免流露几分遗憾,“唉,学校真的好多人喜欢嫂嫂,家境都很不错,还有嫂嫂班里的班长,每天坐保时捷上下学,我都看他家的车好几次放学偷偷跟在嫂嫂后面,等嫂嫂坐上公交回家,车才走。听说那人家里在省厅有些背景,嫂嫂过得不会差的。” 床边,霍曦担忧回头,撑着腮,看向阖眼休息的嫂嫂,“你说的那个人到过曼谷,也和他们碰过面,说要带缇慕meimei回去。暻哥哥直接叫保镖把人连夜送回素万那普机场,幸好他没动手,不然又得麻烦外公外婆去政法委通关系。” “啊?”察娅瞪起眼,惊掉下巴,“他有病吧,不知道在第三国家外交豁免权不能用吗?” 想起哥哥的强横,霍曦无奈坦言,“他就是病的不轻,嫂嫂才会锁在这个大宅子里受罪。” 而女孩子间总想互帮互助,察娅眼珠提溜转,想个法子:“哎,jiejie,要不我们把嫂嫂偷偷送回去吧,反正暻哥哥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家。刚才家庭医生也说,嫂嫂精神压力过大,再撑下去连肚子的胎儿都...” meimei的提议刚说一半,霍曦当即摇头打断:“如果是几个月前他们刚回来,爸爸mama在家还能压一压。现在想都不要想了,暻哥哥会把家里作翻天,后果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我还不信他能开战斗机把家炸了啊。”察娅不信邪,扬起下颌叫道。 “用不着,空袭军事保护区我会坐牢。”赫然,戾声惊起,虚掩的门从外推开,霍暻径直冲大床踏去,语速快狠,撂下狠话的态势不似玩笑。 “国防部会以武装反恐的名义给第二军区发公函,二十四小时内,战斗机将锁定曼德勒机场坐标,同时启动对地导弹发射程序。一旦察颂叔叔知道内情,就算预警程序只启动十秒钟,我也能保证你在皇家护卫队关一辈子禁闭!” 两个meimei悻悻起身,才晓得门没关严。察娅头皮连着颈后都一阵发麻,打个寒颤,缩脖子挪两步躲到曦jiejie身后,头也不敢抬,极小声嘀咕一句“凶什么凶,小气鬼”。 霍曦双手交叉在身前握住虎口,紧忙缓和:“哥哥,查到了吗?今天谁在家里和缇慕meimei讲过话?” 他坐在床边,掌心覆上妻子细嫩手背,沉思时面色冷凛,“外院监控没显示有陌生人进家,今天也没有打进内宅的电话,管家说今天只有她和三个菲佣进过屋。” “先别急,医生说缇慕meimei现在病刚好,身子虚,精神也得再养养,等她醒了再问。” 霍曦温声劝慰,手暗暗向后伸去轻拽察娅袖口,借故拉起小meimei躲开,“我让管家安排厨房熬了椰子鸡汤,去看看好没好,好了让佣人端上来。” 刚才的禁忌话题字字踩在哥哥炸点上,稍不注意就会引爆,两个姑娘担不起责,快步退出卧室,吸取教训,关紧房门。 门锁“嗑哒”合上,惊醒缇慕本就不安稳的梦,她的意识渐渐清醒,光洁额头渗出大片汗珠,大宅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裹挟挤压过来,她闭紧眼,小脸骤然褪去血色,整个身子在毯子下蜷缩紧搐,五指死死揪着胸口衣襟,憋得喘不上气。 下一刻,一只大掌撑起她后背,向后靠在床头,一个装满温水的玻璃杯贴到她干涩唇边,缓缓倾斜杯口,往她口里渡水。 缇慕喝几口水润过喉咙,额面覆着汗,大喘几口气,感受有只guntang的手一直在顺自己后背,鼻尖呼进的气息全是丈夫衬衫清冽的味道。 她恍恍惚惚,半睁开眼,发烧本就消耗了她两天体力,昏倒前的幻听同时也在折磨她的神智。 人一旦体力跟不上,精神也会渐渐断裂,遑论还要在人前强装情绪稳定,所有都在无时无刻拷打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从第一次面对国防委的驱逐,到今天从佣人口中听到管家对她的嫌弃,种种遭遇仿佛撕开了她一直逃避且不愿面对的假象,撞碎了这场堪称奇迹的婚姻里,隐藏于底的脓疮。 即使这个家的人对她好,从来不曾另眼看待过她,但在外人眼中,她从来没有被接纳过。, 任凭一个十七岁的姑娘有多能忍耐包容,她不诉苦不抱怨,不想给家里任何人添麻烦,许多压力全堵在心口,堵得连血液都不流通,全身隐隐作痛。 最终,一直积攒的所有委屈苦楚都似泄闸洪水,一朝爆发。 她眼前覆着白色水雾,似是抓住浮木一般,用仅存的力气去抓住他衬衫前襟,额头抵在他胸口,控制不住抽噎,央求着:“先生,求求你,我好累,受不了了,好...辛苦,你放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去休息休息...” “是我错了,以为...只要你开心,我都可以理解...去忍受,我愿意...去当你的妻子...可好累,累得喘不过气了....我不敢犯错,怕他们会...会来说你的不好...又怕你生气,我真的好难过...” 她肩膀抖个不停,哭腔浓重,“我再没有办法了,先生,他们都...都不喜欢我...我想回家,回去找爷爷...以后找一个喜欢我的人...我不想这么累了...” 妻子第一次跟他哭诉,一心求去的每个字都像刀,刀刀都在凌迟他的心肺,又不能打断她宣泄委屈的窗口,他大掌紧紧扣住她后脑勺压进自己胸口,喉咙钝痛,嗓音比砂纸磨过还干哑。 “我母亲认可你,弟弟meimei爱护你。我亲自去泰国给你洗底,拜占那儿我要搭人情把芭提雅那两条人命压到无声无息,用了多少力气让父亲和国防委同意你在军方保护名单的名额,为了我们的结婚申请,我签了十几张没尊严的保证书,签到最后就差把我自己切成八块卖给国防部了!” “我们都不够喜欢你,对么?你到底还想在乎谁的喜欢?!你告诉我,那个喜欢你的人在哪儿?我先剁了他,再杀了你,我再自杀,我们三个一起死,你下辈子就能当活菩萨了是不是?!” 越听丈夫冲动的话,她越为两个人心痛,哭噎到语无伦次,“对不起...先生..让你伤心了,忘了缇慕吧...我们的梦该醒了,你能有更好的...就不用这么累了...” 这个世道气死人不偿命,真的能被气到头晕目眩。 霍暻急火攻心,床头在眼前都重影,太阳xue炸得脑子嗡嗡直响,喘着粗气俯眸,看她挨在自己胸前呜呜哭了十几秒,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才算堪堪寻回理智。 他两只大掌摁住她肩膀两侧,眼底爬满血丝,逼近她遍布泪痕的小脸,尽力不吓着她,“你才醒醒吧,好么?宝贝儿,我们结婚了,我儿子在你肚子里,等着六个月后出生管我叫爸。别再跟我说疯话了,告诉我,怎么了?” 人性如此,委屈积攒的越多,越有人关心的逼问,越滋生没来由的苦楚,缇慕喉咙痛得说不出半个字,只一味的哭,在丈夫面前,肆意发泄堆积许久的难过。 哭到最后,公子哥儿也认了,单臂捞起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到床沿,摁到自己大腿跨坐着,掀开大床被子裹住她全身,只露出脑袋,抵在自己肩膀上,听她断断续续的抽噎和诉苦。 “我好怕...怕他们逼着我离婚,宝宝就变成私生子了,过着挨饿又没有爸爸mama管的日子...” “他们好吓人....说,说我耽误你好多大事....我好怕,我也不敢告诉你....” “你又..又生气,动不动就生气,埋怨我不拿你当丈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累...你们都好吓人...” 哭到一半,困得迷迷瞪瞪,她像只小猫,闭着眼伏在他肩头,抽息两声,“我不要...结婚了...我要回去...找一个里里外外都喜欢我,不吓人的家....会每年来仰光给你送礼,看看宝宝....” 说错话要惩罚,他撤开肩膀不让她睡,一只手掐住她粉腮,故意吓唬她,“孩子不管了?当私生子,扔贫民窟捡垃圾吃。” 她立马哭丧着一张小脸,精致五官挤在一起,“呜...对,宝宝怎么办...你别那么狠心,给一点钱好不好..给宝宝一点点就够了...” 他抱着她,眼睛一闭,太阳xue两侧痛如针扎,险些被气得笑出声,就因为这些离谱的理由,自己居然能听她说一大堆疯话,竟然还没心肌梗塞背过气去,属实是命硬。 生气次数多的人,反而没杀伤力,她还能分出心神去哄他。哪像她,忍耐和容忍都超乎常人,八百年不生气不诉苦,说一次疯话,能给他撞得四分五裂,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突地,霍暻黑眸黠光闪过,精准捕捉到她的话,里里外外。 外是国防委,里呢?;明明父母和弟弟meimei都对自己的婚姻赞成,哪来的‘里’? 咚咚——门外敲房门,霍曦在门外,“哥哥,鸡汤好了,给meimei先吃一点,她中午也没吃几口。” “拿进来。” 他抱起妻子放回床头坐卧,方便她吃东西。 霍曦推门先进,又侧开身,让身后女佣推着小餐车先走。餐车上面摆着汤锅和碗筷,佣人握紧车把手,眼睛几乎不离哭到神智不清的小夫人。 “嫂嫂好了么?”霍曦关心问。 “国防委员会那几个老头子给我老婆吓得开始说疯话了。过两天吧,容他们再作一作,我得拿军官调动名单去找硬茬。”霍暻没回头,黑瞳焊在缇慕身上,抬手接过女佣递过来盛满鸡rou和椰rou的汤碗,没注意女佣的手微微颤抖。 “小娅也被你吓得不轻,都不敢上楼了。”霍曦守在床边,看哥哥给嫂嫂吹凉鸡汤,欣慰莞尔,没发觉原来婚姻可以把一个人改变到这种地步。 “她吓成哑巴才好,不说话最老实。不能说的她敢说,不能干的她敢想,还偷偷送我老婆回家,等着回曼德勒关禁闭去吧。” 霍暻气不打一处来,嗔怪的怨气更重,舀起一勺鸡汤,刚要送到老婆嘴边,女佣面如土色,急惶惶冲上来,掀翻他手里的碗和勺子,碗翻扣在地,鸡汤全部洒在床单上,湿了一大片。 他顿了顿,惊吼一声:“做什么?!” 霍曦也呆愣在原地,女佣的异常举动始料未及,未等开口问,在她和哥哥的震惊中,女佣双手合十,直直朝地砖跪了下去,说着夹生的中文。 “少爷,小姐,不能喝,不能给小夫人喝,管家现在过手的食物,不能给小夫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