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0 百日冲刺

    “98”。

    教室前方倒计时牌上的鲜红数字。空气里弥漫着油墨、汗水、咖啡因和紧绷神经混杂的气息。试卷堆砌成山，翻动书页的哗啦声、笔尖划过的沙沙声，成了教室里唯一的背景音。

    晚自习放学后，竹也依旧埋首在题海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一套数学模拟卷铺在面前，最后一道几何压轴题像狰狞的怪兽，横亘在通往高分的路上。辅助线添了又擦，稿纸被划得面目全非。

    一股烦躁猛地窜起，她狠狠摔下笔，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深深的墨点。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挫败感。

    书桌上的老旧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亮起，右下角跳出新邮件提示框。

    发件人：那个烙印在心底的名字。

    主题：【几何题解法】。

    竹也心脏一跳，立刻点开。正文空空如也。只有一个附件图片。她下载打开。

    清晰的手绘图跃然屏上。正是那道折磨她的几何题。一条简洁有力的辅助线，精准地连接了两个看似无关的点位。下方是寥寥几行推理步骤，逻辑严密，字迹是她熟悉的遒劲有力。备注只有一句：「最后大题，辅助线添错了。」

    竹也盯着那条辅助线，醍醐灌顶。堵塞的思路瞬间贯通，之前钻入的死胡同豁然开朗。她抓起笔，几乎是凭着肌rou记忆迅速写下完整的解答过程。流畅、优美。

    她在回复框里飞快敲下：「谢谢。还没睡？」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几秒，还是按了下去。

    几乎在她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新邮件的提醒又跳了出来。

    「马上就睡。」

    紧接着又来一封：「你才是应该早点睡。」

    竹也看着屏幕上简短的两行字，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她合上电脑，收拾好桌面，关了灯。窗外城市的灯火映在未解的试卷上，像撒了一层柔和的金粉。第一次，她在倒计时牌无声的催促下，带着几分安心踏实地躺下。

    接下来的日子，薄盏结束了集团那个重要的科技项目。他重新频繁出现在京大附中。不再仅限于邮箱里无声的支援。

    有时是在周末安静的图书馆角落。竹也占据一张靠窗的桌子，面前摊开厚厚的文综笔记。薄盏会坐在她对角线的位置，面前摊开的是一本厚厚的量子力学专著或全英文的经济期刊。

    两人隔着几张桌子，没有任何交谈。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或是他起身去倒水时，杯底与桌面轻碰的声音。

    当他重新坐下时，竹也的桌角会无声无息地多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高考政治哲学模块高频考点速记》，或者一份最新的其他重点中学的联考数学模拟卷。

    有时是在晚自习结束后的理重班教室。高三下学期，理重班教室常常灯火通明到深夜。薄盏会坐在教室后排的空位上，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面前的平板似乎在处理着复杂的图表数据。

    当竹也整理书包准备离开时，她的桌肚里会多出一本翻开到关键页的《文数压轴题精析》，或者一张写着几个关键公式和易错提醒的便利贴。

    他们很少说话。在走廊迎面遇上，也只是目光短暂交汇，竹也微微点头，薄盏下颌绷紧一下算是回应。没有刻意的寒暄，没有多余的触碰。

    第二次全市模拟考的成绩，在倒计时牌翻到“65”那天公布。

    巨大的红榜贴在高三教学楼最显眼的位置。午休时间，人群层层叠叠地围着。

    竹也站在人群外围，心跳得有些快。夏晓像个灵活的泥鳅，奋力挤了进去，很快又尖叫着挤了出来，一把抓住竹也的手腕，激动得语无伦次：“小竹子！小竹子！第一！你是第一！文科年排第一！142！我的天！数学142！”

    竹也被她晃得头晕，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捕捉到红榜最顶端那个熟悉的名字——【竹也】，后面跟着一串耀眼的分数：语文141，数学142，英语146，文综268，总分697。年排：1。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嗡鸣和自己失控的心跳。她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微的刺痛感才让她找回一丝真实感。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发涩，视线里红榜上的名字和数字都有些模糊。

    周围投来无数道惊羡、钦佩的目光，伴随着嗡嗡的议论声。竹也却像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所有的感知都聚焦在自己的名字和那个让她自己都感到眩晕的数学分数上。

    夏晓还在激动地摇晃她：“太牛了小竹子！142啊！你怎么做到的！”

    竹也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微微仰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想把那股汹涌而上的湿意逼回去。

    就在这时，拥挤的人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开一条缝隙。薄盏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他似乎刚从楼上下来，步履依旧沉稳，只是目光穿透人群，落在了她脸上。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周围嘈杂的议论声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薄盏什么也没问。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和因为激动而有些怔忪的表情。然后，竹也清晰地看到，他的唇角缓缓向上勾起。

    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落在了竹也的发顶。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柔软的发丝，力道很轻，揉了两下。

    “挺好。”他的声音响起，只有她能听清。

    手掌的温度透过发丝传递到头皮，竹也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随即又猛烈地撞击着胸腔。脸颊的热度比刚才看到分数时更甚。

    薄盏收回手，视线在她guntang的脸颊上停留了半秒，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再次汇入走廊的人流中，只留下一个背影。

    竹也站在原地，头顶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粗糙温暖的触感。周围的声音重新涌入耳中，夏晓还在兴奋地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