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体检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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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的清晨,秋光澄澈。 阳光像一层极薄的金箔,透过低垂的云影,轻覆在雾气未散的校园上空。草坪泛着露水洗过后的柔亮,梧桐树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晃动,落叶卷着风,从半空悠悠飘落。青石小路边,一两片泛黄的叶子在微光中打着旋儿,像谁随手掷下的纸鸢。 这是南徽中学,全省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坐落在徽南丘陵地带。秋日清晨的它,比任何季节都更安静肃穆,仿佛一所隐藏于山林深处的修道院,晨钟未响,万籁无声。 南徽中学有三样最出名:一是层出不穷的理科高材生;二是近乎军校级别的封闭管理制度;三,是全省最系统、最专业的体育特长生训练计划。每年都有一批顶尖专项生,从这里走入国家队、专业院校,甚至职业赛场。 今天是秋季例行体检日。 高一年级的学生们分班排队,依次在教学楼后侧的小型医务中心完成抽血、视力、内科、B超等项目。走廊上立着几台小型取暖设备,风吹过时人群微微缩肩,白色长袖与校服夹克在风中一晃一晃,像一排排被风推搡的旗面。 男生队伍排在左侧,女生在右侧,队伍缓缓推进。偶尔有几位老师带着身体特殊的学生前插,引来些微好奇的侧目。 江泊野靠在男生队伍中央的墙边,外套拉链拉了一半,露出里面灰白色的T恤。他低头撕着手臂上抽血后的创可贴,神情带着点百无聊赖。 他十六岁,是高一(6)班的网球特招生。不是靠分数考进来的,而是凭借青训联盟的破格推荐函。江家底子殷实,从小请的都是最顶级的教练。他体能极佳,肩背宽阔、腰窄腿长,是各大青训中心看好的“未来之星”。 而这位“未来之星”,却长着一副温润儒雅的脸。 五官干净,眉毛浓密,说话时语调慢慢的、带点懒。他眉眼距偏高,眼尾微翘,是天生带笑的内双眼型。但一旦他穿上球衣奔跑于球场,那身段与动作却像是一把抽出鞘的刀,藏不住锋芒。 他原本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飘落的梧桐叶,直到耳边传来一句: “让让,舒云子身体不好,先检查。” 他下意识地侧了下身,就在这一瞬,看见教导主任领着一个纤细白净的女孩缓缓走过人群,在他身边站定。 她穿着南徽秋季校服的标准打扮——白衬衫外罩着薄灰针织背心,深蓝色的校服长裤在风中轻轻摆动。风吹起衬衫下摆,露出一小截纤细的腰线。她扎着两根整齐的麻花辫,步子极轻,每一步仿佛踩在落叶上,发不出声响。 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如清晨雾气中尚未晕开的瓷色光。 江泊野本能地往后挪了一步,仿佛怕她随时倒在自己身上。 可心口却莫名紧了一下。 那种感觉不是怜悯,也不是喜欢,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带着秋日微凉的——本能想靠近的保护欲。 这是江泊野十六年来,第一次被这种情绪撞了一下。 女孩似乎有些喘,额前细发贴在额角上,呼吸微弱。她的五官像是水彩画刚起稿时淡淡的线条,唇色浅淡,睫毛低垂,却比秋风更轻。阳光洒下来,她像一团漂浮不定的白雾,飘在人群之间。 “谢谢。”她朝教导主任老齐轻声道。 那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秋天晨粥的温度。 江泊野没吭声,侧头打量了她一眼。她站得笔直,目视前方,没看他。他忽然觉得,自己贴在后背的衣料有点热。 “江泊野,别走神,下一位就你了。”前面的同学提醒他。 他“哦”了一声,把手中的创可贴团起来,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就在这时,女孩轻轻咳了一声。那咳嗽压抑又细小,却异常刺耳,像秋夜窗外忽然落下的一滴雨,冷得叫人心里一颤。 江泊野下意识看向她。她还站着,只是背微微弓起,像一只被寒风压住的纸鹤。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要不要靠着墙站一会儿?” 白栀子花一样的女孩偏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是蕴着雨水般的温柔,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她背靠墙站好,动作轻缓,像是终于找到一点支撑,长长的眼睫忽闪了几下,像是蝴蝶在微风中抖动的羽翼。 江泊野低头,余光正好捕捉到这一幕。她的睫毛在晨光下微微发亮,眼神清净,像水面初冻时那层微微皱起的光波。 他忽然想问,她这样的女生,是怎么走进这样一所充满热汗、cao场和训练哨声的学校的? 前方的队伍缓慢推进,体检室的门一开一关,淡淡的酒精味透过门缝飘出来:“抽血再进来五个——” 舒云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江泊野点了点头,跟着自己前面的四名同学一起进了体检室。 江泊野已经完成了抽血,但后面还有视力和内科检查没做。不一会儿就轮到了他,江泊野报上班级和学号,也走进了体检室。 这间常年用于学生健康筛查的医务室,被布帘临时隔出几个小隔间。一侧是抽血和血压区,另一侧是视力、听力和身高体重区。屋内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晨雾未散的寒意,窗缝透着一丝金光,把墙角投出浅淡的光斑。 他正低头准备去视力测验的方向,却不由自主地偏了头。 抽血区那张靠椅上,舒云子正垂着眼坐着,纤瘦的手臂搁在支架上,护士正小心地替她贴止血棉球。 她的侧脸像是刚画完底稿的素描稿,淡淡的轮廓,眉眼静止。光线从窗边照过来,把她的睫毛投下一道浅浅的影。她唇色极浅,像是没睡好——又像是刚刚从冷水里捞出来的瓷人,薄薄的一层暖光,也融不进她的肌肤里。 江泊野站着没动,动作慢了半拍。 护士似乎注意到她的状态,低声问:“同学,感觉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还是那副有礼有节的模样。 可就在她起身要走的那一刻,身体轻轻一晃,像秋风中快要落下的叶柄。她扶住门框,微微喘了口气,这才慢慢步出体检室。 她的背影很轻,像风带走一片影子。 “下一位同学——”测视力的老师喊道:“江泊野——” 江泊野被叫了名字,才重新迈步往前。接下来的视力、身高、内科……他配合得很好,却感觉没怎么听清医生问了什么。心里有点乱,也不知道为什么。 流程走完,体检很快就结束后,他绕出医务中心,站在走廊口,眯眼望向尽头。 那里有一排木椅,是上世纪留下的老样式。椅面泛白,木纹干裂,阳光斜斜地照在上面,树影随着秋风轻轻晃动。几片金黄的梧桐叶落在椅缝中,像不愿离开的夏天残留的痕迹。 舒云子坐在最角落的一张椅子上,侧身倚着墙,膝头压着一张体检记录单。她闭着眼睛,额前的发丝被风吹起一点。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张褪了色的水彩画,被人遗落在阳光里。 江泊野站在原地看了几秒,像是在犹豫。 最终他还是走了过去,坐在她旁边那张晒得微热的木椅上。 阳光打在背上,有些烫。他斜靠在椅背上,低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哑,带点鼻音里的困意和秋晨的懒:“你没事吧?” 舒云子睁开眼,像是没想到他会过来,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片刻后,她摇摇头,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落叶: “……谢谢同学。就是有点晕血。”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点晕针。” 话说完像是觉得自己有些没用,嘴角抿了抿,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淡得像薄霜下的花瓣,有些苍白,却也柔和。 江泊野低头看她一眼,视线不由落在她手腕上的棉球上。 “你哪个班的?”他问。 “一班。” “哦。”他点了点头,语气带了点闲聊时的散漫,“我是六班的,江泊野,网球特招生。” 说到“网球”时,他眼里那点平时掩着的锐气跳了一下,像叶子间透出的秋日阳光,淡却藏锋。 舒云子偏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我知道你。学校公众号上写过你,是联盟推荐过来的。” “哟,你还看那种东西?”他挑了下眉,语气有些玩笑,“我以为只有体育组自己才点进去。” “我是无意看到的。”她解释了一句,又补了一句,“你打球的照片很好看。” 江泊野愣了一下,抬手揉了把后颈,耳根一阵发烫。他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 “你怎么会来这学校啊?这地方不是理科就是体育,课表排得跟军训似的。你这样……不太像会选这里的人。” 他没把“你看起来那么瘦弱”的话说出口,但眼神已经透露了全部。 舒云子却没恼,只是温和一笑,嗓音清浅: “我是靠分数进来的。应试考得还不错。” “靠分数?”他像是有些意外,又像是第一回认真去看一个“学霸”。“那你挺厉害的。” 舒云子笑了笑,没接话,只是偏头望着秋日斜照的天光,一时沉默。 风轻轻吹动她额前的发,她整个人陷在这段安静里,像被阳光熨贴过的宣纸,白,却不刺眼。 江泊野忽然觉得,她跟所有他以往认识的人都不太一样。 她说话慢,语调轻,像是永远不会急躁的人,却也不软弱。像秋天的溪流——温吞,却坚韧。 像一种不声不响的,细水长流的力量。 这时候舒云子抬头,那双蓄了雨水般的柔眸温和的望向他,声音极轻极轻的夸了他一句:“江同学的眉眼长得真好,眼睛好像随时都在笑一样” 只不过话音刚落,她自己就后悔了,这怎么搞得和见了美色少男就调戏一句的登徒子一样? 舒云子垂下头,手指用力绞着体检单的边角,耳根像被风灼了一样红,连眼睛都不敢抬。 她不是个轻易夸人的人,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可刚才那一刻,她只是下意识地说出了心里话。她怕他误会,更怕自己太显眼。 江泊野倒是没有立刻说话。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她,目光中掠过一丝惊讶,然后是淡到没遮没掩的笑意。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尾轻轻弯了一点,像是笑的更开心了。 “我第一次听人这么夸我。”他嗓音低低的,带着点意外的认真,“而且还是……正面夸。” 他话说得慢,但不躲不闪,像是怕她误会,又像是想让她知道:他没不高兴,也没觉得她突兀。 舒云子更不敢抬头了,耳边一阵一阵发热,声音细得像蚊子: “……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 江泊野眨了下眼,有点好笑:“你干嘛道歉?” 她紧张得要命,握着纸单的手指都发白了:“我不是在调戏你。我、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江泊野看着她发红的脸和紧张得要命的模样,忽然觉得心口轻轻一跳。 他原本只是坐在她旁边,想确认她好不好,没想到这一坐下来,竟然听到了这么一句——不像玩笑,也不像客套,只是一个乖乖的女生很小心地、认真地说:“你长得很好看。” 他心里某根弦,忽然被轻轻拨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是开玩笑。”他轻声说。 舒云子微微一怔,睫毛颤了颤,抬起眼偷偷看他。 江泊野笑了笑,朝她伸出手:“重新介绍一下。江泊野,高一六班,网球特长生。” 舒云子怔怔地看着他那只手,指节修长,骨架漂亮。阳光照着,落下一片温热的光影。 她缓慢而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声音还带着一丝没压住的羞意: “……舒云子,高一一班,普通生。” 江泊野点了点头,看着她耳尖还红着,忽然笑得更温和了些:“普通?我不觉得你普通。” 舒云子低下头,脸颊泛起薄红,小声道:“你别再说了……” “行,不说了。”他也不逼她,只是撑着椅背仰了仰头,笑着说,“不过……你刚刚那句夸奖,我记住了。” “……” “挺开心的。” 舒云子低着头不说话,眼神却悄悄地亮了一点。 “要不要一起回教室?”江泊野问出口的时候,其实自己也有点惊讶。 他原本只是想陪她坐坐,看看她是不是缓过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眼看着体检已经结束,人也该散了,他却不太想马上离开。 舒云子抬头看他,眼里还留着刚刚那点慌张的余韵,像一汪被微风吹皱的水面。但她还是笑了笑,点了点头: “好啊。” 一班和六班在同一栋教学楼,只是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二楼。从医务中心出来要穿过一小段草坪,两侧是还未完全泛黄的玉兰和槐树,阳光正盛,光影摇曳。 江泊野走在她身边,步子故意放慢半拍。他个子高,走得快惯了,这会儿却像是下意识地照顾她的节奏。 路上遇到不少男生女生和他打招呼,有体育组的、也有其他班的,都是笑着叫他“江哥”“江少”“野少”。他也都一一笑着回应,有时点头,有时挥手,语气带着少年独有的张扬和松弛。 舒云子默默跟在他身边,虽然紧张,但出奇地没有退开太远。她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失态,原以为他会觉得她麻烦,却没想到他会主动陪她走回来。 她每次被同学打量时,都会礼貌地点一下头,神色柔和,举止安静,却丝毫不怯场。 他们两个并肩走过教学楼的阶梯走廊,安静却不疏离。 江泊野在一班门口停下脚步,手插着裤兜,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到啦。赶紧进去吧。” 舒云子“嗯”了一声,刚想转身,却又犹豫了一下,回头轻声说: “……谢谢你,江同学。” 江泊野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勾了下嘴角,看着她走进教室的背影,才转身往楼上走去。 他一进六班教室,班里几个男生立刻起哄。 “哟,野哥,这么快就沦陷啦?” “那小姑娘谁啊?不是我们班的吧?” “欸我看她长得挺斯文的,脸都白得透明了,像瓷娃娃似的。” “野哥你行啊,体检还能顺便撩一拨?” 江泊野把课本往桌上一甩,坐下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看他们闹,也不恼。 “……没撩,顺路送回去的。” “还顺路?一班在二楼你在一楼,你这叫上楼专送吧兄弟?” 他低头笑了一下,嘴角扬起,却没说话。 班里吵吵闹闹了一阵,江泊野却没怎么接话。他翻开作业本,眼神却忍不住往窗外飘。 阳光正好,教学楼下方的绿荫掩映中,一班教室的窗子敞着,风吹动窗帘的一角。 他忽然又想到她坐在走廊椅子上,阳光洒在她睫毛上的样子,还有那句轻得像风似的“我觉得你很好看”。 不知为何,他那一刻心头一软。 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刮了一下。 像是一点细微却不可忽视的、温热的悸动—— 舒云子。 她的名字也挺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