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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梦与梦中人

    

荒唐梦与梦中人



    迟映余好像总是很忙,以至于在简单清洗过后,她就打算离开了。

    奥斯汀拉着她的手,低头吻着她的耳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这种由她约定时间,虚无缥缈的“下一次”也开始值得期待了起来。

    迟映余纠正他,“不是下一次,是最后一次。”

    三幅画作的最后一次。

    奥斯汀停下亲吻,手勾弄着她耳边带着水珠的发丝,“我当初不够贪心,只定了三次。”

    奥斯汀高中在波士顿读的书,那时候下了学男高们喜欢去胶片店买黄色小电影,然后在下学后的下午聚在一起看,以此发泄十六七岁蓬勃无处发泄的欲望。

    奥斯汀不屑与他们为伍,和他关系不错的男生调侃他,“奥斯汀干嘛那么清高,你长这么大没有撸过?我不信。”

    不仅没有撸过,奥斯汀对任何女性都无法起欲望,或许是从小到大在画中见过的女人太多,就像会计数钱都会数到麻木一样,他也一样。

    但迟映余让他发生了变化,只是在她耳边亲吻的片刻,他又硬了。

    迟映余察觉到了,然后推开他的手臂。

    她拿起自己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然后离开了那个充满了艺术与欲望的温暖茧房。

    明天要去原氏集团报道,通勤方面,住在宿舍,确实比那个偏远的老式公寓要方便许多。

    迟映余回到宿舍时,舍友们都已经睡下。她动作很轻,悄无声息地走进浴室,又仔仔细细地冲洗一遍。

    热水冲刷着皮肤,那些被吮吻、被啃咬、被颜料涂抹过的地方,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像某种隐秘的罪证。

    躺在自己那张坚硬的单人床上,迟映余闻着被单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困意涌上大脑。

    她闭上眼睛,身体因为白天的性事而感到一阵阵疲惫,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在彻底沉入睡眠之前,她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该穿什么去上班呢?

    男人永远无法在她脑中留下太深的痕迹,这或许就是为什么那些赶上来倒贴的男人会骂她——无情。

    这算无情吗,迟映余想,这应该不算。

    迟映余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久远,很久远,几乎快要被她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间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孤儿院。

    梦中的一切都是褪色的,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孤寂感。

    院长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正在给孩子们分一块廉价的奶油蛋糕。

    那是某个好心人捐赠的。每个孩子只能分到一小块,只有两根手指那么大的一块。

    轮到她时,她看着盘子里那最后几块蛋糕,鬼使神差地多拿了一块。

    下一秒,院长的戒尺就狠狠地落在了她伸出去的手背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火辣辣的疼。

    “贪心的孩子,是要受惩罚的。”院长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疼。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块掉在地上沾了灰的蛋糕,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近乎于执拗的光。

    后来,有一对穿着体面的夫妻,来看望孩子们。

    他们一眼,就看中了她。

    “这女孩,”那个穿着旗袍的温柔女人对她丈夫说,“你看她的眼睛,多亮。虽然不说话,但一看就知道是个有主意的。”

    男人点了点头,然后,对院长说:“这女孩看着机灵,就她了。”

    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她“机灵”的。或许,是院长告诉他们的。

    她就这样,被他们带回了家。

    一个很大,像宫殿一样的房子。

    起初,他们对她很好。

    给她买漂亮的公主裙,给她请最好的家教,教她弹钢琴,学礼仪。他们叫她“温明泠”,说她是他们最疼爱的女儿。

    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家。

    直到有一天,那个女人,也就是她的养母,拉着她的手,指着花园里一个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的少年,对她说:“明泠,看到那个哥哥了吗?他叫谢却之,是你的表哥。他身体不好,很可怜的。以后,你要多陪陪他,让他开心,知道吗?”

    她点了点头。

    再后来,她渐渐地,从佣人们的窃窃私语里,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那个叫谢却之的少年,他的父母在一场车祸里去世了,只留下了他这个唯一的遗孤。

    而他,是整个庞大的谢家,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他的腿,也在那场车祸里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而收养她的这对夫妻,是谢却之的亲舅舅和舅妈。他们觊觎着谢家那泼天的财富,却苦于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主意。

    让她去“勾引”自己那个病秧子表哥,使他降低警惕心,然后再制造一场意外把谢却之和知情人迟映余一并杀死。

    梦境的最后一幕,是在一个下着雨的阴冷夜晚。

    那时的她,还在上初中,身体刚刚开始发育。

    她的养母,亲手为她脱光了所有的衣服,然后,在她耳边,用一种温柔到近乎于残忍的语气,对她说:“明泠,去吧。去哥哥的房间。让他看看,我们的明泠有多漂亮。让他喜欢上你。”

    她像一个精致的木偶,赤身裸体地推开了谢却之的房门。

    他正坐在轮椅上,借着台灯昏黄的光,安静地看着书。听到声音,他抬起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黑色眼瞳里,在看到她时泛起了一丝波澜。

    那不是欲望,也不是惊艳。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转动轮椅,来到她面前。然后,拿起搭在椅背上的一条薄薄的毯子,将她那具因为寒冷和羞耻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然后,他用他那双因为久病而显得有些冰凉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回卧室去,”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像窗外那淅淅沥沥的雨声,“把衣服穿好,睡觉。”

    她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她。

    “爸爸mama说我好漂亮,”她仰着头,用一种不谙世事的语气,问他,“他们说,你会喜欢我的。”

    “我不漂亮吗?”

    “你不喜欢我吗?”

    “为什么要拒绝我?”

    三个问题砸在谢却之的心上,迟映余以为自己能听到从他的心传来的回声。

    可惜没有,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她,他的眼神让迟映余觉得自己很不堪。

    不是被推来当作交易品来吸引谢却之不堪,而是真的傻傻相信养父母是好人,为自己的天真感到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