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倒计时
第十一章 倒计时
棠溪手指无意识地刷着屏幕，页面飞速滚动，几乎看不清字迹。置顶的讨论帖标题血红加粗：【劲爆！临时加办艺术节？周五官宣！才艺展示速来报名！】回复楼层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叠高，转眼已破万。 【卧槽真的假的？国庆前搞这个？学校吃错药了？】 【才艺展示！！老子学了十年钢琴终于有用了！】 【楼上醒醒，你确定不是上去表演《梦中的婚礼》？】 【小道消息，听说这次规格很高，要请市里媒体！】 【迟家赞助的吧？迟屿他爸不是校董？】 【跟迟屿有啥关系？不过要真是他家赞助，那舞台灯光肯定顶配！】 【报名通道啥时候开？急急急！】 【周五放学官宣！蹲一个！】 铺天盖地的兴奋、质疑、猜测，像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棠溪溺毙。她烦躁地关掉屏幕，把手机塞进课桌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让她心惊rou跳的文字。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嘈杂的教室，落在对面楼靠窗的位置。迟屿正支着头，随意地翻着一本物理竞赛题集，侧脸线条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利落。他姿态闲适，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论坛上那场因他而起的滔天巨浪，不过是窗外吹过的一缕微风，与他毫无干系。 棠溪的心却像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他真的做到了？还是……这仅仅是另一场更恶劣游戏的开端？三天内凭空变出一场校级大型活动？这种荒谬的事，怎么可能？可那广播里的“预告”又切切实实，由不得她不信。 巨大的不确定感和被无形丝线越缠越紧的窒息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搅，连午饭都没了胃口。 食堂里依旧人声鼎沸，但话题的中心已经彻底被“艺术节”占据。棠溪端着几乎没动的餐盘，只想快点逃离这无处不在的讨论。她低着头，快步走向小卖部，想买瓶冰水压下心头的焦躁。 货架上琳琅满目。她伸手去拿最角落那瓶冰镇矿泉水，指尖刚触到冰冷的瓶身—— 一股熟悉的檀木香自身后笼罩下来。棠溪身体瞬间僵硬。 迟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覆盖在货架的阴影里。他没看她，修长的手指随意拿起旁边一罐进口的冰咖啡，拉环“嗤”地一声轻响，在略显嘈杂的小卖部里却异常清晰。 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冰凉的液体似乎让他很满意，他发出一声极低的喟叹。 就在棠溪屏住呼吸，试图从他身侧的空隙溜走时，迟屿微微侧低下头。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带着咖啡的微苦，猝不及防地钻进她的耳蜗。 “还有，”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清晰无比地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32个小时。” 棠溪的脑子一片空白，后颈的汗毛瞬间倒竖！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手里的矿泉水瓶差点脱手砸在地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冲破喉咙。 迟屿却已若无其事地直起身，仿佛刚才那句恶魔低语只是她的幻觉。他晃了晃手里的咖啡罐，冲她极其恶劣地勾了勾唇角，转身，汇入门口喧闹的人流，消失不见。 只留下那冰冷的倒计时，狠狠钉进棠溪的脑海。 32个小时。 晚自习的铃声刺耳地响起，教室里灯火通明。沙沙的写字声和偶尔的书页翻动声交织，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平静。棠溪强迫自己盯着摊开的英语卷子，视线却无法聚焦在任何一个字母上。迟屿那句“32个小时”在脑中循环播放，像催命的符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突然！ “啪嗒！” 一声清脆的开关声突兀地响起，紧接着是讲台上一个男生夸张的、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大笑：“哈哈！吓到了吧！艺术节通知贴出来啦！就在楼下公告栏！红头文件！盖着学校大印呢！” 轰—— 棠溪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她猛地抬头，煞白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恐，手中的笔“啪”地掉在桌上，在寂静的教室里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要站起来冲出去看！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快要炸开！他……他真的贴出来了？就在楼下？就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前排几个被恶作剧吓到的同学反应过来，纷纷笑骂：“蒋栖迟！你有病啊！吓死人了！” “就是！还红头文件？你咋不说校长亲自站楼下念通知呢！” “哈哈哈……” 哄笑声在教室里蔓延。 是假的。 只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 棠溪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大口喘着气，指尖冰凉，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巨大的恐慌退潮后，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被当众扒光的羞耻感。她刚才的反应……一定很可笑吧？ “棠溪？你没事吧？”一个带着关切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是蒋栖迟。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杯温热的奶茶，脸上带着点歉意和担忧，“不好意思啊，开个玩笑，没想到吓到你了。喏，给你压压惊，芋泥波波，热的。” 又是奶茶。 棠溪看着那杯递到面前的奶茶，粉色的包装刺眼无比。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任何来自外界的关注都让她感到窒息和烦躁。 “谢谢，不用了。”她的声音干涩沙哑，伸手想把奶茶推回去。 “拿着拿着！”蒋栖迟很坚持，甚至直接把奶茶放到了她桌角，“看你脸白的，喝点甜的缓缓。” 棠溪蹙紧眉头，“我说了不用！”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和失控，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周围几个同学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蒋栖迟明显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错愕。 棠溪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缓下来，但依旧带着疏离：“蒋栖迟，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以后也别再给我买了，我不喜欢喝奶茶。”她把那杯奶茶又往他那边推了推，然后低下头，重新拿起笔，指尖却依旧冰凉颤抖。 蒋栖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讪讪地拿起奶茶，默默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教室里恢复安静，但一种无形的尴尬气氛弥漫开来。 棠溪死死盯着试卷上模糊的字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迟屿……全都是因为他！她的生活，她的平静，甚至她与人正常的交往，都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夜深人静。 棠溪蜷缩在迟家别墅二楼客房的床上，厚厚的窗帘隔绝了窗外的月光。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的冷光，映亮她毫无血色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论坛的帖子还在疯狂刷新，关于艺术节的猜测和期待已经达到了顶点。无数人在讨论节目创意，在猜测规模，在兴奋地倒计时等待周五放学那一刻的“官宣”。热度之高，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校园活动。 棠溪麻木地看着，巨大的荒谬感再次攫住了她。一场由恶魔心血来潮引发的、建立在她的恐惧和屈辱之上的闹剧，竟然成了全校狂欢的盛宴。 就在这时—— 手机屏幕顶端，盛晴的头像疯狂跳动起来，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晴晴晴晴】：溪溪！！快看论坛！！！炸了炸了炸了！！！ 【晴晴晴晴】：卧槽卧槽卧槽！！！官方下场了！！！ 【晴晴晴晴】：是学校官方认证的账号！！教导主任的号！！！ 棠溪的心猛地一沉，手指颤抖着点开盛晴发来的截图链接。 页面跳转。 置顶的，赫然是一个顶着“杭市一中教导处-方主任”官方认证标识的账号，发布的一条最新声明。标题简洁，加粗标红： 【关于网传“临时增办校园文化艺术节”的严正声明】 内容更是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 近日，校园论坛及部分学生群体中流传关于我校将于国庆放假前临时增办大型文化艺术节活动的消息，并称将于本周五（9月12日）正式通知。经学校相关部门彻查核实，现严正声明如下： 我校从未计划、更未决定在近期临时增办任何校级大型文化艺术节活动。 所有关于“活动预告”、“节目征集”、“周五官宣”等言论均属不实信息，系个别学生恶意捏造、散布谣言。 学校高度重视此事，已启动调查程序，将对谣言源头进行彻查，并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 请广大师生不信谣、不传谣，安心教学与学习。学校一切活动安排均会通过正规渠道（校园官网、公告栏、班主任通知）正式发布。 特此声明！ 杭市第一中学教导处 2014年9月11日 轰隆——！！！ 棠溪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没有艺术节？ 官方亲自下场辟谣？！ 还是教导主任的账号？！ 那……迟屿的“预告”算什么？他信誓旦旦的“周五官宣”算什么？他让她“等着上台，跳给我看”算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冰冷的官方声明，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的心上。彻查？严肃处理？责任人？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迟屿……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明明有能力做到，他明明已经通过广播预告昭告了全校！为什么……为什么学校会突然出来辟谣？甚至定性为“恶意谣言”？！ 难道……他连学校都能cao控到这个地步？只是为了……只是为了看她像个傻子一样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反复煎熬？只是为了在最后时刻，彻底碾碎她最后一丝侥幸？ 还是说……这场所谓的“艺术节”，从一开始，就只是他精心编织的、用来折磨她的又一个谎言？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叮。” 手机又是一震。 【晴晴晴晴】：啊啊啊啊啊啊没有艺术节！我嘎巴一下就死了！ 【晴晴晴晴】：为什么！学校难道不应该发展我们的德智体美劳吗！ 盛晴的消息还在持续发来，言语间都看得出她的失落。 没有艺术节。 迟屿……你到底……在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