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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跳舞

    

第九章 跳舞



    棠溪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惊惶和迷乱被一种近乎决绝的冰冷取代。她没看迟屿,转身就冲向宿舍里自带的那个小卫生间。

    冰冷的水流开到最大,哗哗地冲刷着双手。她一遍又一遍地、近乎自虐般地用力搓洗,指甲刮过皮肤,留下道道红痕。香皂打出浓密的泡沫,覆盖了那片狼藉,又被水流冲走,带走粘腻的触感,却带不走那股仿佛渗入骨髓的腥气。她撩起T恤下摆,用浸透冷水的毛巾狠狠擦拭小腹上沾染的痕迹,冰凉的布料摩擦着皮肤,激起一阵战栗。胸前被吮吸啃咬过的地方又痛又麻,她咬着牙,用毛巾用力擦拭,直到那片肌肤泛起一片刺目的红。

    镜子里映出一张湿漉漉、毫无血色的脸,眼睛红肿未消,里面盛满了深不见底的厌恶和自我唾弃。

    够了。

    真的够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结束这一切,不惜任何代价。

    棠溪猛地关上水龙头,卫生间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汽和洗不掉的屈辱感,走了出去。

    迟屿已经整理好自己,松垮的运动裤换成了干净的校裤,上身随意套了件黑色T恤,正靠在他的书桌边,低头摆弄手机。听到动静,他抬眼看过来。目光在她洗得发红的手和湿了大片的T恤前襟上停留了一瞬,没什么表情。

    “洗完了?”他语气平淡,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棠溪没回答,径直走到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他那双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但她攥紧了还在滴水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迟屿,”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我们结束吧。”

    迟屿挑了下眉梢,似乎对她的开场白并不意外,甚至带着点玩味。他放下手机,双手插进裤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就现在。到此为止。”棠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不发抖,“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别再来找我,我也绝不会再踏进你这里一步。”

    宿舍里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切割出明暗相间的光条,尘埃在光柱里无声浮动。迟屿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带着无形的压力。棠溪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几秒钟后,迟屿忽然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而朝前走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身上那股檀木香再次笼罩下来。

    “结束?”他微微倾身,视线从她紧绷的脸滑到她纤细的脖颈,“可以。”

    棠溪的心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捕捉那一闪而过的希望,就听到他慢悠悠地补充道:

    “不过,结束之前……”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跳个舞给我看。”

    棠溪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跳舞。”迟屿清晰地重复,目光锁住她的眼睛,“在舞台上,像你以前那样。我要看。”

    什么叫像以前一样?跳舞?他怎么知道自己会跳舞的?

    “你……你又犯什么病?”棠溪的声音因为极度的荒谬和愤怒而微微发颤,“我不会!”

    “你会!”迟屿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你以前不是跳得很好吗?拿过很多金奖的舞蹈生。”

    “你怎么知道的?”棠溪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声音拔高,“你也说了那是以前!我现在不想跳!也不会跳给你看!迟屿,我只问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结束?!”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眼圈不受控制地再次泛红。

    迟屿对她的激动置若罔闻。他自顾自地说下去,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描绘一个场景:“就在一中礼堂的舞台上,灯光打在你身上……我想看你跳舞的样子。”

    “我说了不可能!”棠溪打断他,胸膛剧烈起伏,“学校最近根本没有大型活动!没有舞台!”

    “可以有。”迟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眼神笃定。

    “怎么可能?”棠溪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一中的大型活动,除了年末的元旦晚会和学期初的开学典礼,学期中间就只有运动会!运动会也已经结束了!元旦晚会之前不会再有活动了!”

    “我说可以有,就一定有。”迟屿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那份理所当然的掌控感让棠溪心底发寒。

    一个疯狂的念头,猝不及防地撞进棠溪被绝望充斥的脑海。如果……如果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条件呢?如果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呢?

    她死死地盯着迟屿,像是要把他看穿。一中是百年名校,校规森严,流程复杂。即使迟家是最大的校董,也不可能仅仅因为一个学生想看跳舞,就在短短几天内,在没有任何传统和由头的情况下,强行推动一场需要全校动员、策划、审批的大型文艺活动!这简直天方夜谭!

    赌一把。

    赌这微乎其微的概率,赌他迟屿也有办不到的事!

    棠溪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而坚定:“好,迟屿。我们就以这个为条件。”

    迟屿眉梢微扬,示意她说下去。

    “今天是周二中午。”棠溪一字一顿,“如果,到本周五放学,学校官方正式公布,在国庆放假前会举办一场包含学生才艺展示环节的大型活动……”她停顿了一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那么,我就上台跳舞。”

    “然后呢?”迟屿追问,眼神锐利。

    棠溪迎着他的目光,咬牙道:“如果到周五放学,没有任何官方消息公布……”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那么,从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没有任何条件!你不准再来找我,不准再碰我!桥归桥,路归路!”

    空气仿佛凝固了。迟屿看着她,脸上那点玩味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专注。他似乎在评估她话里的分量,评估她孤注一掷的决心。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呵。”迟屿忽然低笑了一声,打破了沉寂。他朝棠溪又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微微低下头,目光带着压迫感,锁住她强装镇定的眼睛。

    “棠溪,这不公平。”他慢条斯理地说,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棠溪紧绷的神经上。

    “什么……意思?”棠溪的心猛地沉下去。

    “如果有活动,”迟屿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你上台跳舞,这不够。”

    “那……那你还要怎样?”棠溪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了颤音,不好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迟屿的视线缓缓扫过她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最终落回她苍白的脸上。他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宣布:

    “如果有活动,你除了上台给我跳舞……”

    他顿了顿,欣赏着她眼中瞬间碎裂的惊恐。

    “还要跟我谈恋爱。”

    轰——!

    棠溪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摆脱!这是从一个地狱,跳进另一个更深的被冠以“正当”名目的地狱!

    “不可能!”她几乎是尖叫出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迟屿一把攥住了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瞬间白了脸。

    “害怕了?”迟屿攥着她的手腕,俯视着她,眼神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觉得自己赢不了?觉得我可以让学校三天内凭空变出一场活动?”

    棠溪被他攥得生疼,手腕的骨头像是要被捏碎,恐惧和愤怒交织,让她浑身发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残存的理智分析:是的,她不信!打死她也不信!三天时间,无中生有地搞一场全校性的大型活动?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迟屿再有权势,也不可能如此儿戏地cao控一所百年名校的运作!他只是在吓唬她,在享受她恐惧的样子!

    “没有。”棠溪仰着头,尽管手腕剧痛,尽管声音还在发颤,但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坚定,“三天内不可能!你赢不了!”

    “好。”迟屿盯着她的眼睛,忽然松开了手。棠溪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手腕上留下清晰的青白指痕。

    “那就这么说定了。”迟屿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他甚至还抬手,用指腹极其轻佻地蹭了一下棠溪冰凉的脸颊。

    “周五放学,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