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與壓力

    畫室的光線透過落地窗灑落一地暖意，我低頭整理著畫具，身後是尷尬的沉默。

    林昊站在門邊，臉上還殘留著被沈予琛揍過的瘀紅，眼底卻不肯服輸，像是非要在這裡畫下某種句點。

    「妳知道嗎？」他的聲音低低傳來，帶著一點嘶啞，「我不是不知道你心裡早就有人了。但我就是不甘心。」

    我手裡的筆停頓了一下，沒有轉身。

    林昊笑了一下，那笑容帶著苦澀：「我只是想問妳最後一件事——妳願意當他生命裡偷偷藏起來的秘密嗎？不能公開，不能坦然承認，永遠只能用‘兄妹’的名義站在旁邊……妳甘願嗎？」

    我終於轉過頭，直視他：「我不需要向你解釋什麼，也不需要你的認同。」

    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冷意。

    林昊怔住，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斬釘截鐵。他嘴角動了動，最終還是沒再說話，只低頭苦笑一聲，轉身離開。

    門砰地一聲闔上，空氣一下子安靜得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

    我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腦中只浮現沈予琛剛才將我拉入懷裡時，那雙幾近失控的眼睛——他是真的怕我會被搶走嗎？還是，怕自己再也控制不住情緒？

    那天下課後，我拖著畫箱往校門口走去，卻看見他站在不遠處。

    沈予琛穿著深色風衣，站在冬陽下，像從畫裡走出來的一尊雕像。他看到我，走上前來，眉心還有未散的沉重。

    「還好嗎？」他問。

    我點點頭，沒說話，只是把手悄悄伸進他的風衣口袋裡，他身體一僵，卻沒有躲開。

    「我想你大概又要說我不乖了。」我笑得有些無奈。

    他伸手輕輕撫過我的髮頂，語氣低沉：「我從來都不是想要你乖，我只是怕……你太善良，會受傷。」

    我一愣，心裡像是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

    「所以你就自己先受傷，替我擋掉了那些痛苦？」我望著他，「你不累嗎？」

    沈予琛沒回答，只是把我攬入懷中，掌心像是在確認我的溫度。

    「小沐，我從來沒想過要把你藏起來，但我們遲早要面對那個壓力……」

    話音未落，一道熟悉的聲音打破氣氛——

    「沈先生，沈老爺子來電，請您立刻返國。」

    我們同時看向聲音的來源，是陳管家，神色一如既往的冷靜，但語氣裡多了某種無法違逆的命令。

    我下意識地拉緊沈予琛的手，他眉頭深鎖，回握了我。

    「我不回去。」他說得乾脆。

    陳管家一愣，彷彿沒預料他會這樣回答。

    「他要見我，就自己來義大利。」沈予琛冷冷補上一句，轉身帶我走進校園裡的長廊，「這次誰也別想拆散我們。」

    晚上，回到叔叔家。

    陳管家依然沉默地備好了晚餐，但飯桌上的氣壓格外凝重。我低頭吃飯，努力不讓自己被沈予琛掌心下的那份溫熱牽引得太過依戀。

    吃完後，我進房間洗澡，換上睡衣，走到書桌前發呆，視線落在那張剛完成的素描上——那是沈予琛的側臉。

    畫得很輕，幾乎只有線條，但每一筆都藏著我的心思。

    「小沐。」門外傳來他的聲音。

    我回頭，他倚在門邊，襯衫鬆開兩顆扣子，臉上沒什麼表情：「可以進來嗎？」

    我點點頭，他走了進來，把門輕輕關上。

    「你有在怕嗎？」我問他。

    「怕什麼？」

    「怕我們撐不到最後。」我低聲說。

    他靠過來，抓住我的手：「我怕你不堅持下去，所以我要比你更堅定。」

    我們就這樣安靜地坐著，直到外頭的風聲漸漸停了下來。

    「溫度會變，壓力也會來，但我的心不會變。」他輕聲道。

    我靠在他肩上，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踏實而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