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第27章 逃亡的香水

    回忆线-洋城-2012年春天

    洋城的春天，来得迅猛又短暂。下午的阳光依旧带着刺眼的锋芒，穿透蒙尘的玻璃窗，落在厨房油腻的瓷砖上。

    空气里浮动着街道上飞扬的尘土和不知名野花的甜腻气息，却怎么也压不住陈渂钦心底那股横冲直撞，压抑已久的躁动。像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奔突，寻找着决堤的出口。

    陈渂钦站在流理台前，低头看着掌心那个磨损的玻璃瓶。瓶身贴着早已褪色的标签，曾经昂贵的香水如今散发着一种陈旧、近乎腐朽的甜香。

    何家骏送他的生日礼物，很久以前。那时何家骏在他耳边，呼吸灼热，笑容里藏着暧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你真喺冧我？”

    （你真的喜欢我？）

    “我唔知。”

    （我不知道。）

    他当时声音低哑，目光却黏在对方沾着香水的颈侧，

    “但我钟意你俾我嘅香味。”

    （但我喜欢你给我的味道。）

    现在想来，自己愚蠢得可笑。他曾天真地以为这味道是他与何家骏之间隐秘的烙印，是属于他们的独特气息。

    直到此时，站在这充满油烟味的狭小厨房里，他才猛然惊觉：他从未拥有过这香气，反而是它，像无形的锁链，早已将他牢牢缚住，拖拽进这名为“何家骏”的无尽深渊。

    指腹摩挲着生锈的金属喷头。他鬼使神差地按下。

    嗤——

    微弱的喷雾散开，那股熟悉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侵占每一寸空气。

    刹那间，无数被刻意遗忘的画面裹挟着guntang的触感、急促的喘息、肌肤相贴的黏腻，如同失控的潮水，汹涌地撞开记忆的闸门，将他彻底淹没。

    那些在黑暗中纠缠的夜晚，那些汗水与香水交融的瞬间，那些抵死缠绵时何家骏迷离的眼神和破碎的呻吟……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带着灼人的温度和尖锐的痛感。

    天色在窗外无声地沉下去。珠江边的霓虹灯管早早亮起，将这座城市的疲惫染上廉价的艳色。

    陈渂钦倚在窗边，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他试图抓住那些汹涌记忆中的某个片段，却只感到一片混乱灼热的空白。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格外刺耳。何家骏推门进来，脚步有些沉。头发微湿，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他看到窗边的陈渂钦，眼神闪烁了一下，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嘴唇动了动，最终归于沉默。

    陈渂钦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上，袋口露出熟悉的廉价威士忌瓶颈。他看了几秒，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你今晚唔饮。”

    （今晚不准喝。）

    何家骏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将酒瓶随意地顿在桌上。

    “你唔想我饮，我就唔饮囖。”

    （你不想喝，那就不喝了。）

    他脱下外套甩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时身体陷进陈旧的布料里。手指带着焦躁的节奏，反复摩挲着粗糙的木制桌角。

    “唔好做呢啲。”

    （别这样。）

    陈渂钦皱眉。他太熟悉何家骏此刻的状态。那眼神深处蛰伏的，是即将破笼而出的、极具侵略性的占有欲。像一头盯紧猎物的兽。他本能地抗拒再次被拖入那令人窒息的漩涡。

    “你唔试下？”

    （你真不试试？）

    何家骏挑眉，语气里的挑衅赤裸裸，

    “可能…你会喜欢呢？”

    （说不定…你会喜欢？）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像带着钩子，在陈渂钦紧绷的侧脸上逡巡。

    心脏毫无预兆地开始狂跳，撞击着胸腔。陈渂钦握紧了手中的香水瓶，冰凉的玻璃硌着掌心，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他声音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唔好再逼我。”

    （别逼我。）

    何家骏没接话，只是看着他，眼底那点强装的轻佻褪去，显出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他忽然站起来，几步走到陈渂钦面前，动作快得不容反应。一只手猛地探出，精准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夺走了陈渂钦紧握的香水瓶！

    “你唔系喜欢我给你嘅香味咩。”

    （你不是喜欢我给你的味道吗。）

    何家骏的声音压得很低，像贴着皮肤刮过的砂纸。他嘴角勾起，那笑容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命令。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香水残留的浓烈甜香，铺天盖地地将陈渂钦笼罩。

    陈渂钦下意识想推开他，但何家骏的另一只手已经如铁钳般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泛白，带着一种要将骨头捏碎的狠劲。

    “你喺唔喺唔肯承认……”

    （你是不是不可能承认……）

    何家骏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撕裂了压抑的幕布，将空气中所有粘稠、危险的、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欲望彻底引爆，

    “所有嘅渴望，都喺你唔肯放过自己？！”

    （你他妈是不是不肯承认……所有的渴望，都是因为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陈渂钦被他吼得身体一震，挣扎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何家骏，那双眼睛里翻涌着赤红、不加掩饰的欲望和一种濒临疯狂的痛苦。他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像溺水者看着水面最后的光亮消失。他垂下眼睑，声音轻得像叹息，破碎不堪：

    “你…放过我啦…已经让我…都快癫喇…”

    （你…你放过我吧…已经快把我逼疯了…）

    这句话像投入滚油的火星。

    何家骏眼底的狂风暴雨骤然凝固，随即转为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毁灭的执着。他死死盯着陈渂钦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嘴唇，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下一秒，他猛地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guntang的唇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撬开陈渂钦紧咬的牙关，长驱直入。舌尖带着浓烈的酒气和香水残留的甜腻，像一条灵活而凶猛的蛇，疯狂地扫荡、纠缠、吮吸，掠夺着陈渂钦口腔里每一寸空气，每一丝抵抗的意志。

    “好呀！你俾我上啊！”

    （行呀！你让我cao！）

    何家骏的身体紧紧压迫着他，将他死死抵在冰冷的窗玻璃上，一只手仍攥着他的手腕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则粗暴地探入他松垮的T恤下摆，guntang的掌心带着薄茧，重重揉捏着他腰侧的肌rou，一路向上，捏住他胸前的敏感点，恶意地捻动、拉扯。

    “嗯…”

    陈渂钦被迫仰着头承受这狂风暴雨般的侵袭，破碎的呜咽被堵在喉咙里。身体深处被强行压抑的火焰被瞬间点燃，混合着屈辱和一种扭曲的、无法抗拒的快感，猛烈地灼烧着他的神经。他感到何家骏的膝盖强硬地顶进他双腿之间，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摩擦着粗糙的牛仔裤布料，带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

    “嗯？俾我上？！”

    （嗯？让我cao？）

    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对方，胯下那处惊人的硬度和热度隔着薄薄的布料，清晰地烙印在陈渂钦的小腹上，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信号，疯狂地磨蹭、挤压。

    何家骏像一头彻底被原始欲望支配的野猫。他的吻从陈渂钦的唇一路向下，带着啃噬的力道，烙在滚动的喉结、绷紧的锁骨。湿热的舌尖舔过颈侧敏感的皮肤，留下湿漉漉的痕迹。他的呼吸沉重而灼热，喷在陈渂钦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层又一层细小的疙瘩。

    那只在衣内肆虐的手更加放肆，用力揉捏着陈渂钦结实紧绷的胸肌，指甲刮过硬挺的乳尖，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汹涌的麻痒。他像一头在标记领地的小兽，用唾液、用指痕、用身体每一寸的热度，在陈渂钦身上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浓烈的香水味混合着两人身上蒸腾出的汗水味、情欲的腥膻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催情剂。

    “唔可能。”

    （没可能）

    陈渂钦的理智在灼热的感官风暴中摇摇欲坠。手腕被禁锢的疼痛，身体被肆意玩弄的屈辱，与那灭顶的、从脊椎深处炸开的快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崩溃。他猛地屈膝，用尽全身力气顶在何家骏紧绷的小腹上！

    “呃……”

    何家骏猝不及防，痛哼一声，钳制的手劲终于松动。

    陈渂钦趁机狠狠推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口腔里满是血腥味和那令人作呕的甜香。

    空气里弥漫的香水味从未如此刻般浓烈，像无数双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那是过往所有痛苦纠缠和沉沦欲望的集合体，浓稠得令人窒息。

    何家骏被推得撞在桌沿，他弓着腰喘息，脸色因情欲和疼痛而涨红，额角青筋跳动。但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向陈渂钦时，眼底翻涌的疯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深不见底。

    “你唔喺冧我咩？”

    （你不是喜欢我吗？）

    他轻声问，声音嘶哑，语气却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疲惫。

    陈渂钦靠在墙上，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他低下头，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他没有回答

    何家骏的问题，只是几不可察地、缓缓地摇了摇头。动作里充满了无力的挣扎和更深的绝望。

    何家骏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胜利，只有认命般的苍凉。

    “你睇到未？冧我又唔肯认。”

    （你看到没？喜欢我又不肯承认。）

    这句话，像一句冰冷的诅咒，在充满情欲余烬的空气中幽幽回荡。它精准地刺穿了陈渂钦所有试图构筑的防线，拷问着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他憎恨这香气的囚笼，憎恨何家骏带来的毁灭感，却又在灵魂深处，病态地渴求着这毁灭带来的、近乎窒息的极致快感。

    陈渂钦闭上眼。那股浓烈的、属于何家骏的香水味，依旧固执地缠绕着他，渗入他的皮肤，融入他的血液。他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挣脱。这份交织着极致痛苦与毁灭快感的命运，早已将他牢牢捕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