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皇女（日常剧情）

    伊森死死捂着脸，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噩梦中下体的疼痛隐隐残留，好漫长、好煎熬，他怎么也等不到结束。

    泪水从眼眶中溢出、滴落，他在梦里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那段时间，那里没有埃莉诺，没人能救他，他只能被迫承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冷香突然萦绕在鼻尖，他被这股让他魂牵梦绕的馨香扯回了现实——埃莉诺抱住了他。

    他一瞬瞪大眼睛，毫不犹豫用力回抱回去，距离一下子拉进，他的嘴唇几乎都要贴上她的脖颈。

    “别怕，你已经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睡吧。”埃莉诺猜测他的噩梦可能与先前的经历有关，她盯着他流泪的眼睛，将他按在怀里，轻抚他的长发。

    是啊，他已经逃出来了，用尽此生幸运遇到了埃莉诺，他再也不用害怕了，因为她始终在他身边。

    伊森蹭了蹭她，很快找到舒服的睡姿。靠在她的怀里，他因为受惊而剧烈跳动的心脏逐渐平复，困意重新上涌。

    他整个人都被那股淡淡的冷香包裹，眼皮越来越沉重，他重新睡着了，眼角却还挂着泪珠。

    埃莉诺悄悄抹去他的泪水，轻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埃莉诺抱着他，他后半夜没再做有关于过往的噩梦，难得睡了个好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

    伊森有些失神地坐在凳子上，像个仿生人一样吃着热乎的午饭。

    埃莉诺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明白昨天晚上的噩梦对他的影响很大，以至于第二天都缓不过来。

    “昨天晚上你梦到了什么？”埃莉诺不会那些拐弯抹角的，直接问他。

    她知道现在不应该让他再度回想、再次陷入痛苦，但这个问题很明显已经让他产生了严重的心病，要是现在不解决，他总有一天还会梦到，还会被这个噩梦折磨。

    “……一场表演。”他颤抖起来，有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既然埃莉诺问了，他就会说。

    在埃莉诺的要求下，他磕磕绊绊把大致内容讲完了，只是略去了很多细节没说。他不想提，他觉得她应该也不会想听。

    听完后，埃莉诺撑着下巴，没有说话，从始至终，她都面无表情。

    伊森松了口气，太好了，她看上去并不在意，他不想让她因为他过往的遭遇而难受。

    “那个主持表演的少爷，叫什么名字？”她莫名其妙问了这一句。

    伊森没多想，只以为她好奇，乖乖回答：“名我不知道，姓氏是福隆，大家都叫他福隆少爷。”再次提起那个名字，他还是会下意识战栗，福隆已经成为他的心理阴影很久了。

    可能他这辈子都摆不脱福隆带来的阴影了。伊森悲伤地想着。

    埃莉诺点点头，随后她没有再说话，他们在一片寂静中吃完了午饭。

    饭后，埃莉诺说她还有些任务的收尾工作要处理，出了门直到傍晚才回来。

    伊森在等待她的时间里一直学习认字和写字，渐渐也无心再去回忆那场梦的种种细节。

    晚上熄灯后，她却没有立刻入睡，而是拿出一盏漂浮的小灯，借着灯光倚在床头看书。

    书在如今的星际已经很少见了，大家普遍都用光脑进行阅读，甚至上课也有专门的电子设备投放课本。

    很少有人能在这样发达的时代静下心看书了。

    伊森也只是知道这是书，却从来没见过实体，直到傍晚时埃莉诺拿着它回家，他才有机会瞟到一眼传说中的书。

    “埃莉诺，你在看什么？”他轻声问她。

    “一本书，内容是关于古蓝星的种种文化。”

    “你很喜欢古蓝星吗？给我起的名字也是用古蓝星语言翻译过来的。”

    伊森其实不知道什么是古蓝星，也没见过它的样子，但看着埃莉诺如此喜欢它，他就下意识坚信，那一定是颗很美丽的星球。

    “嗯，那里是人类文明的起源。”埃莉诺淡声回答。

    “为什么你喜欢看书？现在不都是用光脑阅读吗？”他第一次问她这么多问题，不由得有些紧张，她会不会嫌他烦。

    “因为受我母亲影响。我母亲很喜欢书籍，她认为那是人类不可或缺的瑰宝，她的收藏室里有着帝国最全的书籍。”提起母亲，埃莉诺面无表情的脸柔和下来，带着丝丝笑意。

    伊森突然就很想见见她的母亲，能将埃莉诺培养成这样的母亲一定很伟大，只可惜他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我能摸摸吗？”伊森有些好奇书的触感怎么样。

    埃莉诺没有拒绝，伸手将摊开的书本递向他。

    伊森赶紧从床上坐起来，轻轻摸了一下书页——有些粗糙，很有质感，摩挲时还会有轻微的“沙沙”声。

    他微微瞪大眼，好奇妙的感觉！一抬头，就看见沐浴在昏黄光线里的埃莉诺浅笑着看向他，“喜欢？”

    “嗯！”他点点头，这可能就是书籍的魅力，他有些理解她的母亲了。

    “喜欢的话，回去送你一本。”她这么说。

    “太贵重了……”他有些不敢接受。

    “书籍现在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绝版了，没什么贵重的，”她轻笑出声，“好了，快睡觉吧。”

    伊森点点头，将发烫的耳朵和脸颊埋进被子里，幸好那昏黄的光线照不到他身上，不然他的脸颊的红晕肯定很明显。

    时间快得好像一眨眼，五天就过去了。

    伊森很紧张，他昨天晚上兴奋的没睡好，因为今天他就要跟着她，正式踏上回中央星的航线。

    他的心越跳越快，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有关于她的事情。

    伊森没有什么行李，除了几件埃莉诺给他买的衣服，他什么也不用带，只要人跟着她走就行。

    埃莉诺向来低调节俭，也没带什么行李，她用自己的异能“空间”，将他们的东西尽数收进去，也没忘记带走医疗舱。

    再次见到埃莉诺的异能，他眉目间染上惊讶，他没想到这杀人于无形的异能竟然还能收纳行李。

    怪全能的。

    随着公寓的门缓缓合上，他也默默与过去告了别，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颗他曾经赖以生存的“垃圾星”了。

    只是他的种种悲惨遭遇让他生不起任何离愁别绪，只有即将脱离这片地狱的轻松和期待。

    埃莉诺和伊森站在辽阔的空地上等待，星舰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比预估时间稍微晚了点。

    不过好在星舰最终还是顺利抵达。

    伊森只是眨了下眼，面前就骤然出现一架星舰，几乎将平坦的空地全部占满，落地的气流吹起他雪白的发丝，飘飘扬扬在空中飞舞。

    他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瞪大双眸，星舰的线条流畅优雅，通体呈银白色，舰身上印着华丽的徽章——玫瑰、剑与王冠。

    它身上隐隐散发的威压让人一看就明白，这可不是看着好看的摆件，而是正儿八经、可以在星海里穿越虫洞的星舰！

    星舰已经不能用贵来形容了，他这几天用光脑刷星网时看过一个视频，上面说中大型星舰只有最顶级的权贵才能拥有。

    一般一点的世家有一架能容纳一人的最小型星舰都够吹好久的牛了，更别提眼前这个看上去能容纳几百人的大型星舰——那一般都是军队和皇室用的。

    他吞了口唾沫，还处在星舰带来的震撼中。舱门缓缓打开，走下几个身穿统一战斗制服、气质非凡身形高大的男女。

    他们走到埃莉诺面前，单膝跪地，向她行礼，“三皇女殿下。”

    ……三皇女殿下？！

    伊森瞳孔骤缩，猛地转头，愣愣看向旁边面色平静的女人。

    埃莉诺没察觉到伊森震惊的目光，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下属们起身，随后跟着他们走向星舰，她发现伊森还愣在原地没动，停下脚步看向他，“发什么呆呢？走了。”

    伊森回神，手忙脚乱地跟上她，像做梦一样走上了星舰，来到休息室。

    见他还在失神，埃莉诺示意下属退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你还好吗？”

    他一下子如梦初醒，颤着声问她：“你、你是三皇女？！”

    伊森尖锐的声调甚至有些破音，埃莉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知道。”

    这不怪她，毕竟她的脸从小挂在各大新闻的版面，按理来说整个帝国应该没有人不认识她。

    她以为他一直都知道，所以没有特意表明过自己的身份。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清楚。

    伊森听到她的回答，瞳孔颤抖的像是在地震。他当然知道三皇女这个名号——帝国下一任的皇帝！

    他还在巷子里躲着的时候，听路过的人提起一两句关于三皇女的光辉事迹。

    但他没见过三皇女的长相，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道听途说，没想到，那位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就是救下了他的女人！

    传闻中的三皇女，救了他，跟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吃饭，给他取名，甚至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他还扑上去抱过她！

    伊森想到这些，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昏，他知道他和埃莉诺之间差距很大，可他没想到竟然这么大，犹如天堑！已经不是云泥之别了，他们简直不在同一个纬度！

    他还幻想过她，喜欢着她，他怎么敢？怎么配？！

    他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辈子只配和下水道作伴，可她却是天上云、是整个帝国最为璀璨的太阳、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前所未有的自卑感冲刷着他，他感到无地自容，连跟她对视都不敢，他这么肮脏的东西，也配妄想天上明月？！

    见伊森作势要跪下，埃莉诺扶住他的手臂，皱了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三皇女殿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您原谅我的冒犯！”他浑身冒出冷汗，止不住的颤抖。

    她听着他生疏的语气，微微蹙眉，“你在害怕什么？”

    “我那、我那时不知道您是三皇女，做了许多冒犯您的事，实在抱歉！求您原谅我！”他完全听不进去话，一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知道不停道歉、求饶。

    “没有冒犯，你做的一切都在我的默许下。不用叫我三皇女，我不是说叫我埃莉诺就好了吗？”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却依然柔和，抬手轻轻拍上他的肩。

    他却像触电一样，赶紧躲开她的手，“您别碰我，我脏……”随后又低下头，不敢看她。

    埃莉诺无奈地抚额，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让他正常了点，一下子又回去了。

    她有些强硬地抬起他的下巴，把他从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中拉出来，乌黑清亮的双瞳直直对上他慌乱缩紧的浅眸——

    “听着，伊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惶恐‘三皇女’这个称号，但我不希望你在我面前如此卑微、低声下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她按住他的后脑勺，强迫他与她对视。

    伊森死死咬住嘴唇，自卑、紧张包裹住他的身体，却又因为她的话生出丝丝欢喜，他低声喃喃着：“可是我这样的人，怎么配站着您身边，怎么配被您救……”

    “伊森，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能理解你的担惊受怕。但我想说，我从来不在意你的身份，也不介意你过往的经历，你不需要因此而感到自卑。”埃莉诺清晰看到了他额头冒出的细小汗珠，她像在公寓时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应激的他。

    埃莉诺与他对视了很久，伊森的呼吸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他软倒在她怀里，半空中颤抖的手犹豫了许久，才死死抱住她，“埃莉诺……我、我觉得好害怕，我们之间的差距好大……”

    她肯定认识各种各样的顶尖人物，他也不过是她生命中一个很渺小、可有可无的存在；可她却是他的“光明”，是他的全世界，他不能没有她。

    “别胡思乱想，抛开那些强加在我身上的光环，我也是个正常人，何来差距一说？我没有嫌弃过你的出身，也不会觉得你脏，你别害怕。”

    埃莉诺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颈侧，引起他点点战栗。

    所有自卑和敏感都被她的话冲走，他在她颈窝轻蹭着。

    他这辈子已经认定她了。

    就算他只是她身边最渺小的存在，他也要默默陪着她、爱着她。

    不管她之后要去哪，他都想跟着她，哪怕为奴为婢，他也绝不撒手。

    他眼眸隐隐泛着泪光，嗅闻她发丝间的香气。他们正紧抱在一起，在偌大的休息室中只占据着一立方米不到的位置。

    真是奇怪，这小小的空间里，竟然装得下他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