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百年尋妳
第三章:百年尋妳
她目光未移，凝視著那幅雙人畫像許久。 蕾亞一步步走近，畫中人的眼神逐漸與她重疊。 另一道記憶如碎片般驟然劃入意識—— 那個女子正站在鏡前，回頭望她，緩緩開口道：「妳終究還是回來了。」聲音如夢，彷彿穿越數百年時光，從畫中流瀉出來。 她猛然回神，身體微晃。 艾利昂上前扶住她，目光沉靜地望著她，像是在壓抑某種隱忍太久的情緒。 耳邊忽然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打破寂靜。 「妳還好嗎？」 她回頭看他，尚未出聲，那雙紫紅色的眼瞳卻如畫中人一般，在某個瞬間重疊起來。 中世紀的古堡長廊，映著燭火搖曳，她跌入他懷中，他低聲喚她的名字。 她站在畫像前，凝神不語。 那一刻，他的目光也落在那幅畫上，時間彷彿倒流至六百年前。 他記得她穿著那襲深紅長裙，站在玫瑰藤下笑得柔靜，仿若陽光初融的雪。 他曾以為，時間可以停留在那瞬間。 —但現實如同夜雪崩落，無聲地將一切掩埋—。 ---------------------------------------------------------------------------------------- 當他再次睜開眼，世界已改變。他獨活於不死的軀殼之中，日夜為伴的只剩寂寞與悔恨。 自從那場焚火奪去她的生命後，時間對他而言便成了無盡的詛咒。 他曾一夜間斬殺三十七名異端審判軍，只為奪回她冰冷的遺骸，卻早已來不及。 那場火刑，在他腦海裡重演了無數次，每一次都更加殘酷。 「是我……是我害了妳。」 他常這麼低語，在千百個沒有星辰的夜裡。 身為吸血鬼宗族的後裔，他原可選擇隱世不問人間，但為了愛，讓她涉入了不該牽涉的紛爭。 他原以為，能保護她；卻不知，自己的存在早已是她的引火線。 宗族與教廷的千年衝突，最終將她捲入那場名為「異端獵殺」的獵巫風暴。 她死於聖殿的十字刑架之上，臨終時仍望著他，不語微笑。 那微笑如同畫像上的神情，無聲地原諒，卻讓他痛徹骨髓。 每一世紀，他都曾想放棄。 他曾長眠於寒冰深窟、曾燃盡自己只為求死。 但靈魂深處那道輕聲呼喚總會將他喚醒—— 她，會再來的。 於是他一次次地尋，一次次地等待， 走遍歐陸，問遍夜族與女巫，只求一個預言、一句啟示。 終於，在北境古老的女巫後人那兒，他聽見了命運的回聲。 「若妳們真有千年的羈絆，她終將以另一副身體回到你面前。」 他卻從未感到如此清醒，宛如久別重逢的晨光。 如今，她就站在他眼前。 不是畫像裡的女子，而是現世的她——那個神情與靈魂如此熟悉的現代人。 艾利昂望向她，喉間浮出微弱的顫動。 「這畫……讓妳想起了什麼嗎？」他低聲問。 但這句話，其實也是在問自己。 「妳……是不是回來了？」 記憶在他眼裡如雪般墜落，將這千年的苦候再次點燃。 她還未能從畫像的凝視中移開目光，那股熟悉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既陌生又揪心。 艾利昂緩緩地看向妳。 他高大的身影，紫紅色的雙瞳深得像夜底的星辰，藏著難以言說的情與痛。 「蕾亞……」他喚她的名字，那語氣不只是熟悉，更像是…等了太久太久。 她轉過頭，與他的視線相交。 那一瞬，她彷彿又看見了畫像裡那名男子，還有女子懷中微笑的自己。 呼吸，微微顫了一下。 「妳…真的不記得我了嗎？」艾利昂低聲問，音調低沉又壓抑，像是把一世的孤獨都壓縮進這一秒。 他站在她面前，垂下眼望她。身高的落差使他自然地彎下身，抬手緩緩觸碰她的臉龐。 她沒有躲。 他指尖微冷，卻在碰觸的瞬間，讓她體內一股久違的熱湧上心頭—— 那不是陌生人的碰觸，而是…靈魂早已記住的感覺。 「我……」她喉嚨發乾，想說什麼，卻又啞然。 就在這時，記憶的閃片驟然衝破腦海： ——一場燃燒的火刑現場，火焰如地獄之花綻放。 她被綁在柱上，四周是咒罵與尖叫。 遠處，一道銀白的身影衝向人群，雙眼血紅，嘶吼撕裂天幕。 ——又一幕，她站在雪地中，男子披著血染斗篷將她緊緊護住，四周是追兵與狼煙。 他低頭吻她冰冷的手背，那雙眼中淚與恨交織。 「艾……利昂……」她幾乎是無意識地說出這個名字，語氣裡混著驚愕與熟悉。 艾利昂猛地凝視她，眼神一震，彷彿連永夜都為之動搖。 他忽地將她擁入懷中。 他抱得很緊，近乎壓抑著一千年未曾釋放的情感。他的氣息打在她耳畔，帶著顫抖： 「妳真的……回來了。」 蕾亞一時之間動彈不得。她感受到對方的懷抱是如此的熟悉，彷彿彼此不曾分離過。 她不確定自己是誰，也不確定那畫像是否真的是她的前世—— 但她知道，這個懷抱，這股悲傷的熟悉，是她無法否認的存在。 而她的雙手，也在無意間，回抱住了他。 外頭的雪仍在落，但風靜了。 畫室裡，唯有那幅畫像默默注視著這對重逢的靈魂。 畫像下方的古老花體英字，在這永夜中閃爍微光： “My Love – 1349” 牆上的畫像仿若活了過來，訴說著被遺忘的愛與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