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祁嫣玥是不是那個人

    聽到滿意的回答，祁嫣玥獎勵地親了一下祁瑀熙的臉頰。換上校服走在校園裡，好像心態也年輕了許多。

    年少飛揚的熱情燃燒著，雖然身邊沒人，但由於似乎已經刻進基因裡的對學校的敬畏之心，偷親心上人的青澀舉動讓祁嫣玥的雙頰難得染上了紅暈。

    彷彿是在師長眼皮子底下偷偷交往的壞學生，緊張的心情使得牽緊的手心燙出了汗，黏膩卻不願放開。

    走廊的盡頭就是美術教室，正想從口袋裡掏出準備好的鑰匙，看見未鎖上的氣窗，祁嫣玥頑皮心忽起，收起了鑰匙放開祁瑀熙手，一鼓作氣地爬上窗台。

    祁瑀熙驚訝了一瞬，但立刻了然地露出會心的微笑，小心翼翼地站在祁嫣玥身後護著她。

    推開氣窗，祁嫣玥微微墊腳上半身探進窗內，吸氣縮小腹向下伸手撥開下排窗戶的鎖頭。即使已經高中畢業超過十年，身手依然俐落，蹲回窗台打開窗戶跳進教室裡，走到前門從內部將門打開。

    祁瑀熙走進教室，校園的總電源沒開，唯一的光線來源是外頭的暖陽，空氣中浮動的灰塵閃爍著微亮的白光。

    美術教室的角落散亂地放著各種畫作，有些看起來已經堆積了多年，上頭疊滿一層厚厚的灰塵，有些則是前一天上完課學生不想帶回教室，刻意忘在這的。

    抽屜裡塞滿麻布袋，桌面上擺著些許糨糊罐子，祁瑀熙心想，這陣子學生的作業應該是蝶古巴特。

    密閉的空間裡味道不怎麼好聞，充滿了顏料的化學味，祁嫣玥打開朝向校外那一面的窗戶通風。

    祁瑀熙繞了一圈後走到熟悉的位置坐下，面前是一幅畫到一半的畫作，畫布上的膠帶黏得亂七八糟，不禁想起以前被學校逼著交作品的過去。

    懷念地笑了笑，正想和祁嫣玥分享，抬頭看向年上的身影時卻驀地怔住。

    從窗戶外斜射進來的光芒映在祁嫣玥半邊的臉上，潔白無瑕的臉龐上毫毛清晰可見，綁著高馬尾的校服少女青春明媚。

    陽光正好被一脈飄過的雲彩遮住，眼睛尚未適應從亮到暗的轉變，祁嫣玥轉向她的正臉頓時模糊了起來，視線中只剩那雙塗了蜜色唇膏的唇瓣。

    好看的唇形一張一合，祁瑀熙愣愣地看著，聲音卻彷彿被隔在時光的間隙裡，將她拉回以為已經塵封在生命角落的陰暗曾經。

    當時的她也不是多麽喜歡畫畫，只是在幾乎被學科佔滿了八節課的高壓生活中，音樂與美術是唯二能夠稍微喘息的小確幸。

    尤其在各個方面都屬於平庸的狀態下，稍微更出色一點的繪畫能力就像黑暗中的瑩火，即使不夠明亮也會令習慣絕望的人奮不顧身地撲去。

    因此只要是美術課，她總是最早到教室又最晚離開的同學，偶爾放學後還會主動來畫畫。

    形單影隻的人原本應該是不太容易被注意到的，只是當遇上了針對性的惡意，就會更難逃脫。

    那陣子她放學後來到美術教室裡，大多時候都能看見已經被毀了一半的畫作。

    然而或許是擁有的實在太少，一點追求也拚命地想要捉住，不知是什麼樣的執念仍然支撐著她，每天依舊準時來到教室，恍若自殘似地，也不換新的畫板，直接在被胡亂塗抹的畫布上用新的筆觸覆蓋。

    層層疊疊的顏料如同傷疤般不斷出現又被掩藏，嶄新光彩的表面底下卻是逐漸累積的恨意。

    霸凌者剛開始的舉動只是趁她不在時破壞，也許是發現她沒有反抗的念頭，行為便變本加厲。

    直到那天，三五個人組成的小團體將她堵在教室，骯髒混色的廣告顏料潑在畫布上，洗筆水也灑了她一身。嘲弄諷刺的話語雖然傷不了她，但身上濕搭搭的感覺不怎麼好受，她埋頭想往外逃跑，卻總是被攔住去路。

    「瑀熙？」祁嫣玥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擔憂的眉眼浮在眼前，某一瞬間似乎和一個被這些晦暗的回憶淹沒的光亮畫面重合。

    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衝到門口，卻迎面撞上路過的人。

    那人的身軀柔軟溫暖，襯得她身上的寒冷如此不堪。她沒有抬頭，低聲說了句抱歉後就往廁所的方向繼續逃跑，但直到她將自己清理乾淨離開學校，以為會追出來的霸凌者都沒有出現。

    她沒有追究原因，只是自那天起，放學之後她再也沒去過畫室。

    「你……」祁瑀熙仰頭盯著祁嫣玥，那一聲呼喚讓她的心裡產生一股迫切卻不敢探究的猜測。

    雖然嗓音過了十年早已不再稚嫩，但音色的變化不多，可是她也不確定這是不是腦袋為了美化記憶而產生的虛幻妄想。

    「還好嗎？」祁嫣玥輕撫著她的臉，緊張地左看右看。

    當初那人似乎也是這樣，在門口摟著她問，然而她只是快速掙脫對方的懷抱，連那一絲暖意都捨不得留存在黯淡的記憶中。

    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詢問，是問祁嫣玥是不是那個人嗎？可就如同薛丁格的貓，沒有打開潘朵拉之盒以前，都不會知道裡頭的答案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可她不禁又想，時間點應該是對得上的，國中部的放學時間比高中部還要早，而從祁嫣玥的教室前往社團大樓，美術教室門口這條走廊是最近的一條路。

    晶瑩的淚滴從眼角滑落，祁嫣玥嚇得彎腰將她抱緊，滾燙的手掌心輕撫著祁瑀熙的後腦：「不想了好不好，我在這，別怕。」

    溫柔的懷抱緩緩將黑暗驅散，祁瑀熙深吸了幾口氣很快平復心情，想將那些曾經盡數告知於對方的衝動湧上。

    畢竟本來就該先用刮刀將覆蓋畫作的髒污去除，才能更好地塗上新的色彩。

    懷裡顫抖的人兒將祁嫣玥的心撕成了片狀，難以言喻的心疼哽在喉頭，染上胸前的濕意再加上這個特定的環境卻讓她也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