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点灯（中）
「第二百二十七章」点灯（中）
今日首府主干道由军方接管，沿路卡哨增为平日三倍，军人代替警署上街巡查。仰光大金塔作为主会场，两公里范围内实行严格的交通管制，进出车辆必须进行防爆搜查，车内人员需得出示通行许可。 下午五点起，大金塔半径五百米内全线封锁，六点正式开始点灯仪式，盛典将由电视和网络媒体转播。直到晚七点仪式结束，七点半大金塔开放解封，道路全部放行，群众可自行前往大金塔听诵经放天灯。 出门前，甘艾阿姨嘱咐婚后第一次过节的小夫人，仰光当地有头脸的家族都有通行证，女主人们会赶在大金塔封锁前去布施接圣水，为全家祈求未来一年的福运。 小夫人问：没有通行证的人家怎么办？白天去哪里祈福？ 甘艾阿姨把给僧侣布施的银质饭钵交到她手上，说首府不缺寺庙，普通人家不会和拿着枪的军警硬碰硬，为了抢几个小时，打破脑袋走一条过不去的路。 她懂了，没再多问，遗憾前几天去做功德应该多发一盏灯给他们，起码在连拜佛都划分三六九等的国度，河对面那二十万人也能撑起信仰。 国民最重要的节庆，新闻公告一早通知到家家户户，大中午仍避免不了拥堵。 两三公里的路，车流冗长，兰博超跑和日式二手车并排堵在双行道上，一视同仁，军警正在盘查从苏蕾环岛绕过的每一辆车。 跑车内部，高级音响全立体环绕，英文歌节奏强劲，震得哐哐直响。终于有机会开暻哥哥的车上街，国际学校放假，察娅坐在驾驶座，随着节奏摇头晃脑乱哼哼，离开爹妈管束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缇慕系好安全带坐在副驾，过会儿去大金塔布施祈福结束，还得赶着去医院做孕检。 本应回到仰光第二天就得去检查，突发状况导致一拖再拖，医院打过多次电话催她尽快，不然过节放假延个三四天，还得重新敲定英国医生的排期。 她难得着急，伸颈朝车窗外望去，又看看后视镜，瞧前后左右的车离得老远。 怎么办？ 缇慕坐正，反复摁开手机屏幕看时间，现在手上有通行证也没用，通往大金塔的第一道卡哨在二百米开外，看样子没个二十分钟过不去。 瞧嫂嫂隐隐透出焦虑，秉着对‘闯祸’负责的态度，察娅出声安慰：“嫂嫂放宽心，昂莎是政治犯，她丈夫家族全被抓进监狱了，她离婚溜回国避难，暻哥哥忙着对付她爷爷，她自己作不起风浪。” “我还悄悄打听过，昂莎在菲律宾欠了上千万美金的赌债，回国后去医院堕过胎，可怕的女人，丈夫关在大牢死活都不知道，她可好，滥赌离婚堕胎一条龙，摘得比谁都干净。难怪蓝阿姨要拒绝三次。” 缇慕怔了怔，久久说不出话。她只知道先生没见过昂莎，本以为那个女人再不济也算大家闺秀，没想到作风这般混乱。 小娅对小嫂嫂的反应一脸得意，显摆道：“我厉害吧。暻哥哥都挖不出来的八卦，他的军情局都不如我IG关注的共同好友有用，我开他的车出门一点都不亏。” “她堕过胎，就来害别人的孩子吗？”缇慕抱紧手臂，提到要害自己和宝宝的陌生人，止不住发寒。 “所以她贱，贱蠢坏五毒俱全，以为撺掇管家把你的孩子打掉，就有机会登门入室。有个国防委的爷爷有什么了不起。”察娅不屑摇摇头，直言不讳，“那老头子腆着老脸跑到内维桑逼你和暻哥哥离婚，失败回家肯定不会给昂莎好脸色看。” 缇慕歪过头，满脸困惑看着车前挡风玻璃，思索小娅话中的关窍。 察娅晓得小嫂嫂不理解，慷慨说明，“那老头死要面子，孙女离婚欠一屁股赌债，还变成跨国政治犯，传出去多丢人。昂莎不得想想办法巩固自己在家族的地位，要不她怎么会低三下四跑到曦jiejie眼前献殷勤。” “有用吗？”缇慕问，“jiejie不会理她。” “没办法，试试呗，沾上点边儿都是香的。”察娅把着方向盘，耸耸肩，“现在全国放眼望去，有谁能从东盟法庭手里洗白一个总统级别贪腐案的政治犯。我只能想到暻哥哥，昂莎肯定也一样。” “原来她不是因为喜欢先生。”缇慕眼睫微垂，得出结论。 “唉，嫂嫂，你要相信，不是天底下每个人都能有你的耐心。”察娅叹口气，话里话外忿然道，“我要是你，早去选美比赛拿冠军当大明星，谁要天天哄小孩儿一样哄大少爷开心。你看看，你生气不哄他，不搭理他，暻哥哥一整个童年阴影大爆发了吧，活该！让他动不动放话关我禁闭。” 缇慕合手放上膝盖，抿了抿唇，的确从那天晚上谈话以后，和先生就再没讲过几句话。 这两天，两个人作息错开，照不到面，他突然忙起来，白天不在家，等他深夜回来，她也睡了。 甘艾阿姨还替他传达，点灯节外宾多，国家投资委员会邀大少爷同去，趁此机会和外宾们聊些国际开发合作和大型外商投资项目。说大少爷每天早上临出门前，都会嘱咐佣人们好好照顾小夫人。 挺好的，听先生出门去忙公事，她竟长舒一口气。 战争军队，政治博弈，经济民生，先生为他的国家殚心竭虑。她不愿听国防委说他懈怠，在对待公事的态度上，他已经无可挑剔。 可在婚姻和感情上，他被宠坏了，一味的蛮横索取只会让两个人的沟通走进死胡同，一旦她不想给了，他张口便是：「不行不准我不同意。」 以前费心思哄着他说好话，现在想和他好好沟通讲道理，可她的丈夫满脑子想的都是上床脱衣服解决问题，稍微说两句难听的话，他会受刺激，控诉她在虐待他。 婚前对待他的方式行不通，婚后亟需改变，先生要的越来越多，她不知道哪里出现问题。 缇慕清楚，昂莎只占一部分，前些日子和先生哭诉的话是真的，自己再没有办法，哄他的招数陷入瓶颈，正好搬出家门，给先生考虑的空间，自己也能冷静下来，寻找和先生相处的新出路。 车流缓缓驶向前，不经意间，车内音乐调低音量。素来性子率直的姑娘心里搁不住话，大方试探：“嫂嫂，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别告诉暻哥哥，不然他又得说我是祸害，撵我回家了。” 缇慕淡笑应允：“不会的，你放心。” 察娅边开车，边用眼梢偷瞄过嫂嫂脸庞，“嫁给暻哥哥以前，嫂嫂心里有想过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吗？” 缇慕错愕，实在是好新鲜的问题。虽说结婚了，但她也仅仅比察娅大一岁，情情爱爱的事全靠摸索。 所有人都默认她会接受先生的一切，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再者，生命里出现的男人少之又少，唯一明确向她表达过好感的宋班长被先生的保镖们架走，联系方式也被他删得干干净净，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她的丈夫嫉妒成性，连海侬一个毫无威胁的小男孩都容不下，选择权从来不在自己手里。 “没有。”缇慕稍窘，实话实说，“一直都只有先生一个人，我没认识过别的男人。” 察娅惊讶张口，“啊？可学校确实很多男生总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没人给你书包里塞情书和零食吗？暻哥哥不让你收？” 缇慕回想类似的情况，摇摇头：“以前每次去先生公寓，他都会检查我书包，说怕有人放窃听器进去。” “窃听器？”察娅一愣，不敢置信，气到为嫂嫂鸣不平，“暻哥哥吓唬你的，他有外交豁免权，窃听他属于严重损害外交关系，坐牢起码十年起步，谁敢去窃听他？。” 猜测的话不知真假，缇慕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难以将如此幼稚的行为和当时只会看犯罪心理学的先生联想到一块。 “那个自私鬼肯定找借口把别人送你的情书都翻出来，全给扔了，故意让你不能分心，围着他打转。”安静两秒，察娅双手猛地拍上方向盘，朝前面望望，乍起两声发泄，“啊！我受不了了，堵死了！” 车踩油门一停一动，缇慕轻抚胃部，感觉不太舒服，怀孕超过十二周需得空腹检查，昨晚没吃饭，早饭只喝了水。好在晌午搬家有甘艾阿姨和佣人jiejie们帮忙，没出太多力。 “嫂嫂，给暻哥哥打个电话，让我们直接从旁边紧急通道开上去算了，你下午不是约医生孕检，我怕时间来不及。” “好，等等。”缇慕点头，极少请先生动用特权，但日子久了，特殊情况分得清孰轻孰重，再没有时间耗在路上。 察娅扁起嘴，头转过另一侧等嫂嫂打电话，朝里侧用于运输安保的空阔车道望出去。 突地，一辆白色玛莎拉蒂闯入视线，正好开在紧急通道上，缓缓降速，挨着黑色超跑旁边停稳。 察娅揣着问号降下车窗，紧急车道布满军警卡哨，尤其今天有盛典，沿途必定布控狙击手，连自己都不敢冒然打转向灯上道，光天化日什么身份敢大摇大摆开出来？ 玛莎拉蒂没关车窗，待小娅露出脸，霍曜从驾驶座扭过头，视线先在小娅脸上定了定，再扫向前后车辆，全部拉开超出安全的安全距离。 某种程度上，这辆兰博基尼也是堵车的原因之一。 “曜哥哥？”察娅看到来人，一点儿都不意外，努鼻子哼了一声升起车窗。 立马，车载通话响起，摁开开关，传来曜哥哥的声音：“今天人多，尽量别开太乍眼的车出门。” 察娅不服：“我开暻哥哥的车，你闲着没事管我干嘛？” “我不想管，别忘了你车上还载着一个孕妇。”霍曜声线冷淡，告诫她，“你再犯错，暻哥真的会送你回曼德勒。” “有小嫂嫂保护我，对吧。”察娅瞥头冲着小嫂嫂抿嘴乐，抬眼看到显示一直拨号的屏幕。 占线。 缇慕擎起手机用唇语，听到他们关系缓和不少，她也欣慰，乐于给弟弟meimei说话的机会。 “咳，我们怎么上去？”察娅佯装不耐，冲着中控屏道。 “跟上我。” 三个字后，通讯挂断，玛莎拉蒂先启动开出去领路，察娅才敢打转向灯，开进紧急通道。 跟上他，从小到大，习惯成自然，她一直在做的事情，都是跟上他。 察娅咬咬唇，用力眨眼吞回酸涩，尽量自然道：“嫂嫂，我能不能最后问一个问题？” “嗯？没事，你问。” 缇慕目光盯着屏幕，她的丈夫正发来一大串消息，附上一张礼堂照片。解释正和国家投资委员会，东盟办事处，马来西亚外宾，三方一起在会展中心签合同。问她的定位为什么停在半路，哪道卡哨不放行，下午孕检几点，吃没吃饭，饿不饿。 和触发机关一样，她犹豫从哪条开始回，没注意到身边的meimei话音含着哽咽。 “假如，我说假如，有个男人家世出身和暻哥哥相同，长相也大差不差，脾气比他好一百倍，说话更温柔，待人接物细心体贴，嫂嫂会喜欢吗？” 缇慕明眸转了一圈，反应过来小娅的话，越具体的假设听着越奇怪。 她眉心微皱，侧过头，脱口而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