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壁
陈年壁
石壁凉的刺骨,接触久了指尖都在发麻。 甬道内伸手不见五指,谢寻只能不断摸着墙壁,用脚尖探路,以免踩空或被绊倒。 月牙紧紧靠着他,张着嘴小口呼吸,脸色惨白。 指下划过不平的墙面,突然有一块松动,谢寻小心按下,只听左侧传来强烈的摩擦声,微弱的光透过来,照的人视线模糊。 谢寻看着挪开的巨大石壁,想着这就是机关了,拉着月牙准备往里走。 身后的人却失了力气,无助地倒在他背上。 “月牙?” 谢寻嘴唇发颤,额间冒出冷汗,转身接过她,摸到她脸上的温度,手中发凉。 “你怎么了!?” 月牙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对自己的状态也无从得知。 她扯出个轻轻地笑示意安抚:“没关系,继续走吧。” 她想重新站起来,可双腿的力量仿佛被全部抽走,不供她驱使。 最后谢寻背着她,快速踏入那道亮着微光的道路,希冀能顺利出去。 月牙缩在少年的肩膀处,感受到他炽热的体温,不自主的贴的更近。 温暖。 甬道的深处是更深的甬道,即使有光线也无法看到尽头。 谢寻只能不断加快脚步,后来几乎小跑起来,但还是注意减少颠簸。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被风刮得寒凉。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谢寻感觉自己的心紧成一根麻绳,视野才终于开阔起来。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开阔的密室,呈正八角形,各个角上镶嵌着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明亮。 谢寻放下月牙,让她靠着墙壁,确认她的呼吸脉搏。 “我去检查下其他地方,马上回来!” 他虚虚摩挲着她的脸颊,内心泛着深深担忧。 “嗯。”月牙乖巧地回应他,顺着他的手掌轻蹭。 谢寻迅速转身,将不舍剥离,开始认真检查起这座石室。 入目是青灰色的石砖,墙角有苔藓,中间有一块不小的石台,除此外再没有别的特别的地方。 他走近看,发现石台中央有一块凸起,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 谢寻小心按下,周围石壁开始震动起来。 他急忙跑到月牙身边抱住她,有点踹不过气,不应该这么草率的。 石壁小幅度晃动,每块上面浮现出金色的符号,不像人间的字符。 谢寻茫然四顾,突然瞳孔一缩,整个人僵住,心被狠狠地揪起来。 在距离他们不过三四米的地方,爬过来一个一岁左右的婴孩,双目紧闭,浑身乌青色,嘴角挂着褐色污渍。 离得近了才能辨认出大概是血rou。 婴儿像壁虎一样爬到石台中央,头高高扬起,像是在看墙壁上的字符。 谢寻大气不敢出,正想带着月牙往出口处挪动,后者按住了他的手臂。 他低头看她,月牙抬着头,对着那个婴儿开口。 “比羧,你没死。” 婴儿仍仰头,却发出成年男子浑厚的嗓音: “我怎么能死,您可是祝福了我,当然要长生不老啊!” 比羧语气癫狂,但眼睛始终没离开墙壁。 “人固有一死,我的赐福,害了你,是我过错。” 月牙向他垂头,示意抱歉,当年的事,她确实做得不对。 谢寻正沉默不语,月牙微微侧头,不疾不徐为他陈述那段过往。 她是山神,月牙山神。 诞生在月牙山,从此便唤作月牙。 她为山中生灵祈福,草木旺盛,兽禽安宁。 她庇佑周边村落民众,无病无灾,田良水丰。 村民们为她建了一座土庙,经常来向她求助,为她烧上三两炷香,摆上几颗果子。 她向来有求必应。 “山神大人保佑我生个儿子。”妇人如愿产下男孩。 “山神大人让我发大财!”农汉第二天就在自家地里挖到一箱珠宝。 “山神请护佑我此次高中,写出绝世文章。” 书生进京赶考,考场上文思泉涌,一举中第,举人归来好不光荣。 全村为他庆宴,酒席三日不绝。 多少年后,中年的书生又来到土庙,诚心诚意跪拜她:“请山神大人赐予我无尽的财富!我愿终生信仰您!” 他那时已入朝为官,只是不得皇帝赏识,碌碌无为。 比羧从庙里回去后,不知怎的就被一个富商看上眼,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他做平妻。 再后来比羧的原配妻子病逝,富商的女儿成了正妻,富商也在一次买卖中不幸身亡,他的家产都落尽比羧手中,一时腰缠万贯。 又过了无数个春秋,当那垂垂老矣的比羧来到土庙时,月牙差点不记得他了。 她听见对方要无尽的寿命,要长生不老,要恢复青春。 那时他已经有许多孙子孙女了,他的后代都在庙外面等他。 月牙望着他疯癫的样子,在他面前现出身形。 “凡人,永恒的寿命是违背大道,是不被认可的。”她神情淡然,不懂为何这人对长生执着。 比羧佝着背跪在地上,面色凄惶:“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求求山神大人给予我永远的寿命,我当立马让人为您塑金身,建庙宇!” 月牙轻轻摇头,拒绝了他。 “我不能那样子做。” 比羧瘫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用力撕扯,指尖刮下层层皮rou,眼中布满血丝瞪得要裂开。 “怎么不行呢...为什么会不行呢...您都满足了我那么多,最后一件事为什么就不行呢...” 比羧嘶哑着喃喃,失了魂一样。 月牙神色不变,仍然温柔地看着他。 他在地上颓丧许久,最后竟双目赤红地抬起头,朝月牙露出诡异的笑容,脸上皱纹挤在一起。 “如果您不答应我,我就杀光所有人,让他们都为我陪葬!!” “那也是您犯下的罪,您难逃其咎!!!” 他说着,手脚并爬地跑到外面,让人开始动手。 外边的小厮婢女之类的最先遭殃,血溅当场。 比羧站在高处,阴沉地俯视地上的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