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异样

    以前陈嘉措想要教周晃把字写好，他都会摆出副可有可无的态度。

    陈嘉措拿给他一本控笔字帖，每天让他写四行。刚开始周晃还敷衍着去写，后来嫌累直接装记性不好，把字帖抛到角落。

    他的字并未丑到完全看不懂的程度，单拎出几个字也是能看的。写得比较乱所以看起来丑，静下心认真一笔一划写也能写成陈嘉措那样。

    这是周晃用来应付周岱的原话，说完旁边的陈嘉措还没反应，身为亲生母亲的周岱就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说你那狗爬字还想跟嘉措比。

    周晃恼红耳朵，毫无自知之明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陈嘉措觉得他这种坚持自我的态度值得肯定，好心帮忙讲话：“周晃，我相信你。我们先从控笔练起，一天写四行，日积月累绝对会有所成效的。”

    陈嘉措不是闲人，没空盯着周晃去写字帖，只能是在写完作业吃水果的间隙问上一嘴。如果不是mama说朋友间要相互帮助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陈嘉措连控笔字帖都不会给他。

    说到底，写字好看与否是周晃自己的事。

    他字写好看了，陈嘉措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

    而且，陈嘉措压根没听明白周晃的话。

    没人会跟不喜欢的人当这么久朋友，也没人会跟喜欢的人当朋友。

    无厘头又反复的话语，写进作文里是标准凑字数的表达，陈嘉措从中获取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周晃问她要怎么做，陈嘉措还真不知道。

    她只能像小时候那样，看在彼此的交情份上，给出起到控笔字帖作用的话语：“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学习，不要迟到早退，认真完成作业，争取高考考出好成绩。”

    原本是想说争取考到她的学校，话到嘴边改了口，因为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陈嘉措身体里老古板的人格在遇事不决的时候就会跳出来，说着大人常说的话来解决问题。这招屡用不鲜，谁听了这种话都会感到无力，缴械投降。

    除了周晃，他总能躲过这招：

    “上次月考前一天，你还拉着我zuoai。”

    陈嘉措尴尬地移开视线，没几秒聪明的脑袋就抓住了漏洞，又理直气壮地重新看向他，说：“没有插入算什么zuoai，明明是互相帮助。”

    陈嘉措始终记着插入的事。

    整个性爱流程就差这一环没体验过，陈嘉措对于自我身体的探索止步于周晃手指的长度。

    她想知道yindao高潮和阴蒂高潮的区别，想体验下纳入的感觉。这种对身体探索的渴望曾一度让陈嘉措认为自己可能是想当医生，后来发现这种求知欲仅限于她的身体，很快就放弃了学医的念头。

    “你帮我什么了？每次结束我都是自己去冲冷水。”周晃神情哀怨，坐在床边矮她一截，抬头委屈地看着她：“你都不碰我。”

    陈嘉措刚想反驳，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没怎么碰过周晃的性器。

    一般她只需要躺好坐好就行，剩下的周晃自己会做，他现在伺候人的技术高超到光靠舔乳就能让陈嘉措高潮。

    先前周晃勾住她拇指的手并未松开。

    陈嘉措曲起指节，试探着问：“那我现在碰你？”

    手指交缠的触感传来，周晃偏过头，声音有些闷：“不用，你又不喜欢我。”

    陈嘉措不想再同他辨析什么朋友间的喜欢恋人间的喜欢，本来就是过来送个东西，意外听见自己小时候弹吉他的黑历史不说，还要被周晃拉着控诉。

    周晃说着不用，手却没挪开，乖乖由着她勾。

    陈嘉措再迟钝也能看出他是口不对心，心里纠结了会，朝前迈了步。

    距离拉近，陈嘉措身上的味道传来。

    又是那种让周晃头晕目眩的味道，他垂下眼看着两人相碰的手指，心跳蓦然加快。

    “周晃，你别这样。”

    陈嘉措轻声说：“如果不想的话，说不用就行，没必要加后面那句。如果想，就直接说。”

    周晃指尖抵着她的掌心上移，用自己的手心去贴她的。十指逐渐紧扣，陈嘉措没有抽走，给了他莫大的鼓励。

    周晃握住她的手，道：“直说会显得我很急色。”

    陈嘉措逻辑十分清晰：“先提出的人是我，论起来也是我急色吧。”

    “你确实急色。”周晃如实道。

    陈嘉措想反驳，回忆起先前自己的种种行为又沉默下来。为了转移话题，她将盒子拿开开始去扒周晃的裤子：“礼尚往来，我帮你一次吧。”

    “我就知道。”

    周晃伸手护住自己的裤子。

    说是护，实际只是虚虚挡了下，陈嘉措没怎么费力就勾住了他的裤腰。

    她弯着腰，姿势使然，脑袋放在了周晃脸侧。

    眼镜随着动作微微下滑，手指碰到腹肌的瞬间听见了周晃没克制住的哼声。

    陈嘉措猛地站直，表情有些奇怪。

    “出，出来有点久了，我妈估计在找我，下次再帮你。”

    少见的说话卡顿。

    周晃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沉浸在失落里，闷声说：“我就知道。”

    话是同样的话，所含有的情绪意思却截然不同。

    周晃坐在床上看着陈嘉措离开的背影，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也许这辈子他都不会想通陈嘉措为何忽然改了心意。

    陈嘉措不会告诉他，自己在听到他闷哼的瞬间小腹发麻，分不清腿间涌出的是经血还是爱液。

    几分钟前还在说不喜欢他，几分钟后又因为他的呻吟动情。讲出去太尴尬，陈嘉措决心要把这件事丢到记忆垃圾桶里。

    事与愿违，周晃那声在整个经期里始终伴随着她，以至于次日白天听到周晃说话，她都觉得有点不不对劲。

    她听到的那一声，和之前听到的不太一样。

    以前的是很明显地沉浸在情欲里的声音，当时她听到的，更像是周晃因为她忽然靠近而发出的，愉悦的轻哼。

    不含情欲的轻哼。

    青春期里互相探索身体是禁忌的，好学生陈嘉措给自己找了个了解自我身体的借口，忽略掉这件事本身的错误性。而周晃同意和她做这些，是单纯地因为喜欢她，无法拒绝她。

    周晃在陈嘉措心里又多了个没有原则的缺点。

    少有的，让陈嘉措喜欢的缺点。

    不可否认，在看到那个被他如此珍视的木盒，陈嘉措心里是有所触动的。感情再迟钝，当浓烈的爱烧到身上时也能感受出来。

    陈嘉措原以为周晃对自己所产生的感觉是青春期欲望的驱使。

    是那种到了某个阶段想着可以谈恋爱了，然后找一个对象寄托情感的那种喜欢。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淡，几十年后再谈起，彼此都会笑笑说那会小时候不懂事。

    所以陈嘉措从没放在心上。

    她以为周晃的喜欢持续不了多久，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连她随手给的易拉罐拉环都能保存至今，脖子上也一直戴着她送的吉他拨片项链。

    周晃对陈嘉措的爱不会随时间推移而消散，只会随着时间推移增加。是只增不减的爱。

    陈嘉措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周晃了。

    有生以来，陈嘉措不愿去上学。

    不过她已被保送，去不去上学都不影响，之前还去学校是因为在家待着无聊。

    她跟学校请了假。

    为了避开周晃，陈嘉措将早上的晨跑往后挪，等到九点多才出门跑步。以前遛狗的任务都是她爸负责，现在陈嘉措在家，任务就又回到了她身上。

    陈嘉措遛完狗，回到家自己做饭，吃完后午睡一会，下午练字，到点又去做饭。晚间她会看点书，陪芝芝玩半小时，时间差不多就去洗澡睡觉。

    陈嘉措日子过得很安逸。

    她是那种不需要从外界获取能量的人，独处久令她身心愉悦。

    陈嘉措第一天没去上学时，周晃给她发了消息问怎么没来，她鬼使神差回复说自己跟mama出差去了。周晃没怀疑，让她玩得开心。

    第二天，赵姿珍给她发来消息：

    【这几天怎么没来上学？是身体不舒服吗？】

    陈嘉措不在的这些天，赵姿珍煎熬得要命。

    昨天刚偷亲完对方，次日人就不来上学了，这事还被陆留驰撞见。赵姿珍本就不放心陆留驰那张嘴，害怕陈嘉措是因为知道了她喜欢自己，所以不来学校。

    事实上，陈嘉措已经快要忘了这件事。

    没有说的事就代表不想让人知道，连本人都遮遮掩掩的事，陈嘉措不会去在意。一是尊重对方，二是觉得这种藏着掖着的事影响不到生活，没必要揪着不放，索性遗忘。

    收到赵姿珍消息的时候，陈嘉措想起了她落在鼻梁上的吻。那也是个不带欲望的吻。

    陈嘉措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她的喜欢，隔了会才回复，用的是同周晃说的那套说辞。

    赵姿珍回了个好。

    陈嘉措盯着那个字，想继续说点什么又放弃了。

    第三天，陈嘉措的谎言被周晃戳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