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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断骨【无H】

    

第九章 断骨【无H】



    三个寒暑,一千多个日夜。

    从二十岁那年被挑断脚筋扔进这深宫,到如今二十三岁,龙娶莹觉得自己像一块被扔在角落里的顽铁,日日承受着骆方舟、鹿祁君、王褚飞三人轮番的锤打与淬炼。

    骆方舟是烈火,用最暴烈的侵犯和羞辱灼烧她的尊严;鹿祁君是冰锥,用没轻没重的惩罚刺穿她的皮rou;王褚飞是铁砧,用无声的监视和鄙夷夯实她囚徒的身份。

    她嬉皮笑脸地承欢,油腔滑调地讨饶,把那点土匪无赖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她让自己看起来像一条被彻底驯服、只知摇尾乞怜的母狗。终于,那根时刻紧绷的弦,似乎在他们眼中松动了些许。

    尤其是骆方舟,许是觉得她这身“贱rou”再也翻不出掌心,偶尔在她“乖顺”时,也会流露出些许掌控一切的松懈。就是在这片刻的松懈里,她像最耐心的窃贼,用尽了三年光阴,才终于拓印下了边防图纸的最后一笔,并用一枚几可乱真的假符,换走了那枚能号令边关暗卫军的真正虎符。

    东西到手,如何带出这铜墙铁壁?

    鼠疫,天赐良机。

    宫城里开始莫名其妙地出现死老鼠。水井边,御花园,甚至御膳房的食材堆里。恐慌像无形的瘟疫,蔓延得比真正的疾病还快。

    龙娶莹的偏殿,成了“重灾区”。她甚至“不小心”让内侍在自己殿内角落也发现了那么一两只。很快,王城严令,所有人出入必须佩戴面罩,相互间保持距离。

    那个像块磐石、连她出恭都得死死盯着的王褚飞,如今也只能守在殿门外,隔着那厚厚的面罩,用那双冰冷的眼睛远远监视。

    够了。

    龙娶莹知道,她等了三年,甚至赌上性命营造的机会,来了。

    她瘸着脚,挪回内室最隐蔽的角落。图纸被卷得极细,与那枚冰凉的青铜虎符一起,躺在她掌心,沉甸甸的,几乎要压垮她的呼吸。

    搜身严苛,藏在哪里都不保险。

    她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左臂上。那里肌rou结实,是早年土匪生涯留下的痕迹。她沉默地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沉甸甸的铜镇纸。

    没有麻沸散,没有片刻犹豫。

    她将左臂平放在坚硬的桌沿,右手高举镇纸,闭上眼睛,心中一片冰冷的决绝。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在死寂的殿内响起,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龙娶莹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眼前阵阵发黑。她瘫软在地,像一条离水的鱼,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断臂处钻心的痛楚证明她还活着。

    缓过那阵几乎让她晕厥的痛楚,她白着脸,用颤抖的右手,拿起那枚用烈酒反复灼烧过的、昔日用来撬锁的金簪。咬着牙,沿着臂骨裂开的缝隙,将那卷图纸和虎符,一点一点,硬生生塞进了自己的骨血之中!

    每一分推进,都像是钝刀子在刮她的骨头。她疼得浑身痉挛,下唇被咬得稀烂,血腥味充斥口腔,却始终没有惨叫出声。

    用早就备好的干净布条紧紧缠住扭曲肿胀的左臂,遮掩住所有痕迹。她深吸一口气,撞翻了桌上的烛台。

    “来……来人……我……我手臂摔断了……”她虚弱地呼喊,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痛苦与惊惶。

    王褚飞破门而入,隔着距离,看到她抱着明显不自然弯曲的左臂瘫倒在地,冷汗浸透鬓发。他皱了皱眉,碍于“鼠疫”和男女大防,并未靠近,立刻转身去宣太医。

    一切顺利。被疫病吓得魂不守舍的太医来得很快,战战兢兢上前检查。就在他低头触碰伤臂的瞬间,龙娶莹右手如电,藏于袖中的小铜印狠狠砸下!

    太医软倒。

    她迅速换上太医的官袍和面罩,将人塞进床底,拎起药箱,模仿着那惊慌的步伐,低着头,混出了宫殿,混出了森严的王城。

    自由!

    当她骑着偷来的马,狂奔在通往边关的官道上,凛冽的风像刀子刮在脸上,她却激动得浑身颤抖。断臂的剧痛此刻都成了凯歌。

    她不要自己赢,她只要骆方舟输!只要把东西交给正在猛攻边防的敌军,骆方舟最外层的壁垒将瞬间崩塌!她仿佛已看到他皇座倾覆、众叛亲离的模样!

    她不是没想过那个BUG般的存在——裴知?。那个能窥探天机、宛如谪仙的男人。但她赌了!赌他不会时刻关注自己这枚“弃子”,赌他来不及反应!她付出了断臂的代价,等了三年,绝不能退!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当她终于赶到那片被战火硝烟笼罩的边关,听到震天的喊杀,看到冲天的火光,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快了!就快了!

    她找到敌方大营,亮出身份(自称有重要军情),求见主帅。守卫引她入主帐。

    帐帘掀开的瞬间,她脸上所有的激动与希望,彻底冻结。

    没有预想中的敌军元帅。只有一颗血淋淋、死不瞑目的人头,被随意扔在她脚下,滚了几圈,停在她沾满尘土的鞋边。那狰狞的面孔,正是她此行的目标——敌军主帅。

    而主帐中央,那个身着染血玄甲、高大如山岳的身影,不是骆方舟又是谁?

    他刚刚结束这场惨烈的战役,甲胄上血腥未干,周身戾气翻涌。他看着她,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自投罗网的、却格外有趣的猎物,里面翻涌着暴怒,以及一种……被彻底点燃的、近乎疯狂的兴奋。

    “跑得挺快。”骆方舟开口,声音因杀戮而沙哑,带着彻骨的寒意,“可惜,还是慢了半步。”

    龙娶莹僵硬地转过头。

    在骆方舟身后,帐幔阴影里,裴知?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正含笑望着她。那双总是蕴着春水般温柔的眸子,此刻是洞悉一切的平静,与一丝毫不掩饰的、玩弄命运的恶意。

    “阿主,”他嗓音温润,如同问候久别故人,“别来无恙。”

    龙娶莹瞬间明白了。

    不是她运气不好。是裴知?!他早算准了一切!算到了她会来,算到了她会带着足以扭转战局的东西!所以他让骆方舟不惜代价,哪怕牺牲了那支四万人的精锐暗卫(正是她臂骨中虎符能调动的那支!),也要提前半个时辰,用最惨烈的强攻结束战斗!

    四万条命,换这半个时辰,只为堵她一人!

    骆方舟一步步走近,阴影将她完全吞噬。他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因恐惧和绝望而微颤的身体,看着她那明显断裂扭曲的左臂。

    “呵,”他低笑,猛地抬手,“啪!”   一记狠戾的耳光扇在她脸上!

    龙娶莹踉跄几步,嘴角破裂,鲜血溢出,耳边嗡嗡作响。

    她以为他会立刻掐死她。这次背叛,几乎动摇国本,他怎么可能饶她?

    可骆方舟没有。他掐住她的脖颈,力道大得让她窒息,眼神却亮得骇人,甚至带着一种扭曲的赞赏:“龙娶莹,断骨藏物?混出王城?千里送图?你真是……一次又一次让本王‘惊喜’!”他舔去嘴角的血沫,像是品尝到了无上美味,“本王差点以为,你真被cao成只会发情的母狗了!”

    他气的不是背叛,而是她竟还有能力、有胆魄做到这一步!这证明他尚未完全驯服她,这激起了他更强烈的、毁灭与占有交织的欲望。

    龙娶莹被他掐得眼前发黑,心却沉入冰海。她不怕死,但她知道,骆方舟不会让她死。等待她的,将是比地狱更可怕的折磨。

    她的目光越过骆方舟的肩膀,死死钉在裴知?身上。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

    管他是什么仙!有他在,她永无翻身之日!什么帝王命格,什么复仇大业,都会被他随手拨弄的因果碾碎!

    裴知?迎着她淬毒的目光,微微一笑,仿佛看穿了她所有心思。他甚至饶有兴致地微微颔首,无声回应:你想杀我?甚好。

    骆方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裴知?那高深莫测的笑。他松开手,任由龙娶莹瘫软在地,咳得撕心裂肺。

    “王上,”裴知?适时开口,声音清越,“此女命格凶煞,执念深重,恐留后患。不如交由在下,带回洛城‘诊治’一番,或可化解戾气。”

    龙娶莹蜷缩在地,心脏骤紧。若被裴知?带走……

    骆方舟却摆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地上那狼狈不堪的女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不劳裴先生。这本王的‘家奴’,自然由本王亲自……重新调教。”

    他蹲下身,捏住龙娶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不屈的、如同鹰隼般锐利的恨意,低笑道:

    “这次,咱们玩点新鲜的。看你这身硬骨头,还能撑多久。”

    龙娶莹吐掉嘴里的血沫,也笑了,那笑容痞气又疯狂,带着豁出一切的决绝:

    “王上……尽管试试。只要……弄不死我……您可千万……小心着点。”

    这眼神,这语气,比任何哭求都更让骆方舟血脉偾张。

    而裴知?站在阴影里,依旧微笑着,仿佛在欣赏一幅即将被浓墨重彩重新涂抹的画卷。

    他折断了她的翅膀,看着她从云端跌落。而她,却给了他最意想不到的反应——不是崩溃,而是磨亮了爪牙。

    这场由他亲手搅动的因果,似乎,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