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为父
终身为父
圣剑山巅，因其形如矗立于天地间的一把长剑故得此名，乃太极剑宗之圣地。此地位于群山正中间，常年被浑厚灵气覆盖，云雾缭绕中竖立着巍峨的两仪大殿。日出之时，金色的阳光照过大殿屋顶上的一片片琉璃瓦，映射出万丈光芒，这气势磅礴之地无处不散发出神圣的威严，令人自觉心生敬畏。 此时，两仪大殿内，各位宗门长老正在商议一桩大事。中间宝座上掌门沈慕白与玉琚仙尊温珩并排同坐，平时笑意盈盈的掌门也收敛了笑容，而向来不问世事的仙尊难得出现在这里，淡漠面容似乎蒙上一层寒冷冰霜，使殿内本来紧张的气氛更甚。 正在此刻，殿外传到喧嚣声。 “让开！让我进去！” “你们胆敢拦着我？快让开，我可是……” 一道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打破大殿的宁静。从这短短几句话中，可见来者颇为娇纵。 掌门瞥了旁边的玉琚仙尊一眼，意味深长问：“何人在殿外喧哗？” 不等回答，温珩已出声：“让她进来。” 声音似是依旧清冷，而较为了解他的沈掌门很清楚，他在动气。 这是好事。 殿外结界暂时卸下。不久后，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少女。赤脚，披发。 也许是在天寒地冻里跑了好长的路，她双脚被冻到发紫，脸庞苍白无血色。她闯进大殿之前一路上与门外守卫的一众弟子交战，虽人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不敢下手太重，但也经历过长时间缠斗，难免精疲力尽。这大冬天，她身上只穿单薄道袍，还有几处被刀剑划破，这狼狈的样子足以看出她冲到这里时心情有多急切。 温珩的目光停留在少女双脚那里，微微皱眉。 不等他出言谴责，那少女直接跑到她面前，急忙问：“师父，你们要杀他？这是真的吗？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滥杀无辜？” “这样子，成何体统？” 温珩不回答她的问题，挥一挥雪白衣袖，瞬间她脚边已出现一双厚厚的绒鞋，还将一件毛衣披在她身上，让宽厚的毛衣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众人见状，暗地里都觉得这下完了，玉琚仙尊本来就是出了名护犊子，多少次他的小徒弟闯出祸来，都被他轻飘飘饶过，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这时候看见她那么狼狈肯定心已经软得一塌糊涂了，怎么还能舍得罚她？ 虽说掌门还坐这里，但人尽皆知太极剑门内玉琚仙尊可是妥妥一位无冕之王。上一任掌门上清天尊飞升之前已有交代，传掌门之位给大弟子沈慕白，但“大事有不决者，兼取玉琚进止”。 何谓大事，却没有任何限定。也就是说，凡是玉琚仙尊想要干涉的事，皆为大事，都是得听从他指示。 正如现在，温珩一脸淡然道：“此乃家事，本尊自有决策，各位见笑了。” 沈掌门倒是宽厚，只笑一笑，说：“只望师弟公私分明，莫让家事影响正事便好。” 众人离开后，两仪大殿空荡荡，只剩下两人，异常安静，安静到有点渗人。 少女急忙向前追问：“师父，你们当真要处死他？他们都这么说，可我不信，我知道你向来宽和……” 温珩打断她的话： “瑶儿，这些与你无关，你不该问。” 少女娇纵惯了，不觉得眼前这位坐在最高宝座之上的仙尊是可以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人。 “你们要是真的这么做，我……我就闹大了，最好，最好让你们也把我一起杀了吧！” 少女还是想用最熟悉的哭闹这招数来应付他，就像从前每当她闹绝食自残，师父最后都会先低头。 “胡闹！” 这一声冰冷至极的呵斥让少女怔了一下，似乎无法相信最溺爱的师父会这样凶自己。别人家孩子可能会对训斥习以为常，她却会为他的一句“胡闹”而委屈，双眼睁大，接着眼睛红了，然后眼泪盈眶。 “爹爹，你凶我？你变了！从小到大你都没有过这样，这样可怕……我从小喜欢什么你都会给我，就是你说过的，让我要坦诚，喜欢什么都可以跟你说……我现在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想要他能活着，仅此而已……” 少女匍匐在他脚下，轻轻拉一拉白色衣袖，然后呜咽着说了一大堆话，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想到哪就说到哪。 大殿内瞬间变得无比寒冷，冷意透心。 温珩冷冰冰的手指抹掉她的脸上的眼泪，“此事不容再议，这是命令。” 可惜少女意识不到这是他最后的耐心。 她冷笑，出言讽刺：“师父，爹爹，尊上，你要用什么身份来命令我？” 温珩手上轻轻颤抖，接着闭上眼睛，一字一字地说：“你乖乖听话，我可以是你的师父，也可以是你的父亲。倘若你继续如此胡闹，本尊便是太极剑宗戒律堂最高执权者。” 少女仿佛受到什么震惊，瞬间脸色发白，眼泪汪汪，看起来可怜极了。明明从前她一掉眼泪，他就会心软。他说过，瑶儿的眼泪比珍珠珍贵，比利剑锋利，他如何舍得，如何舍得…… 她好像明白了。 他对她的一切溺爱，并非是无私，更不是无条件。它的前提是“听话”，她一定得用乖巧来讨好他换取。 她大声笑出来，边哭边笑，笑声比哭声凄凉。 温珩合上双眼，不想看见她的眼泪。 可惜，大能者从来无需睁开眼，仍可洞察一切。 她自己擦掉眼泪，后退几步，向他行礼。 这是她向来第一次对他行礼，还那么认真，那么虔诚。 “若并非我怂恿，他便不会与我私奔。瑶华也是同犯者，求尊上赐我同死。” 她磕头叩拜，匍匐在地面不曾抬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自己已经被抱起来。 转眼一瞬间，已回到沧浪峰上璇玑殿里，然后被压在床榻上。 “不孝女，开口闭口都是要死，还是陪那个外人死，有没有想到你爹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为父给予你这身体，把你养从小小一团到如今的样子，你就这般回报我？” 温珩冰冷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脸庞，从饱满的额头，到小巧鼻子，还有桃花般的嘴唇。继续往下是纤细的脖子，仿佛他稍微一用力就可以使她窒息。 又往下，丰腴的奶子。 少女被他的举动吓到了，惊慌地使劲挣扎。可惜，这是一场绝对碾压局。 她太弱小，太可怜。他是如此强大，如此可怕。 她是注定这辈子反抗不了他的。 她猛抬头，直视他眼睛，平生第一次用这么恶劣的话语来刺痛一个人，而这人偏偏还是她这辈子最敬爱的人。人在一气之下总是当时理智，即使对方是世上最爱自己的人，还是忍不住与他恶语相向，只图个痛快。 字字泣血，字字诛心。 “天底下哪有爹爹jianyin自己亲生女儿？你不是我爹爹，连当我师父都不配，因为世上师长总不会玷污自己徒儿。玉琚仙尊，太极剑宗戒律堂之主，你每次进去审判别人有曾审判过自己？你自己守过戒律吗……” 话没说完，脸上就有灼热之感。 她以为是自己的眼泪，自己用手抹掉，才知是他的血。 大喜大悲都是修道人最畏惧的东西，何况温珩本来是修无情道的人。 情绪波动太大，便会遭反噬。 少女愣了一下。骂他的时候她自己的手也在发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心应该心疼他，还是从报复他中获得快感。 温珩嘴边还有血迹，突然大声笑一笑。 眼里满是凄凉，他却笑出来。 接着，很温柔地帮她擦掉脸上的血和泪。然后，在她耳边呢喃： “可怜的孩子，如何是好呢，你乐意也好，不乐意也好，为父还是你师父，你父亲，更是你终身道侣。” “无妨，我们修道人有的是时间，直到你可以慢慢学会接受现实，接受我，爱我……” “来日方长，这辈子学不会，下辈子重头再来。今生，来生，生生世世，你注定是我的。” 他吻上她的眼睛。 眼泪进入口中，苦涩，也甜美。 她觉得他疯了。 不，他早就疯了。只是有些人，越疯癫越清醒，越清醒越疯癫。 …… 沧浪峰，璇玑殿。 又一年，春风将冰封雪地融化。 十三岁的温瑶华从昼眠之梦中醒来。一场很古怪的梦。 犹如庄生梦蝶，到底是梦谶，还是循环往复的噩梦，谁能知晓呢？ ………… 某作者：其实下一章才是正文。。。(；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