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社區小徑

    水檯邊夜漸深，廣場上的喧鬧漸漸散去，燈籠在風裡輕輕搖曳。

    花顏端著紙杯走到水檯邊，低頭接水。清涼的水聲在鐵槽裡回響，她的眼睫垂下，像在掩飾什麼心思。

    墨澤的腳步不自覺跟了過來。

    自從高一離開這裡後，他和她隔了這麼多年。

    那些年，他唯一的安慰，就是靠著回憶她的笑容，才能熬過家裡的冷清與父母的爭吵。

    如今，她真真切切站在眼前，那份積壓太久的思念像潮水一樣衝擊過來，讓他幾乎無法壓抑，差點就要失控。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逼她，不能太急。

    可每一步靠近，她的影子就更清晰，他的心口便越發翻湧。

    「花顏。」他低聲喚她，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意。

    她手一抖，水濺到指尖。驚訝之餘，她迅速低下頭，用紙巾擦拭，語氣勉強平穩：「嗯？」

    墨澤站在她身後一步的距離，克制著不伸手去碰，卻又難以移開視線。「這段時間……妳，好嗎？」

    「還好。」她的回答簡短，像職場上的例行應答。

    可她知道自己聲音有些快，像是想把情緒鎖回去。

    水聲滴答，她聽見自己心跳得太急，耳尖微微發燙。

    墨澤靜了片刻，終於低啞開口：「那天，在咖啡館……其實我很想直接叫妳的名字。」

    花顏的呼吸一滯，手心因緊握杯子而泛白。

    她努力讓自己語氣聽來冷靜：「你沒有錯。我……只是，不太喜歡和不熟的人有太多接觸。」

    「我知道。」他的回應很快，卻壓得極輕，像是怕驚動她。

    短短一瞬，他還是沒忍住，在尾音裡低低吐出：「……我一直，很想妳。」

    月光落在他的側臉，輪廓清晰而克制。

    那種壓抑的深情，讓她心口猛地一緊。她想說什麼，卻只是抿唇，低聲呢喃：「別說這種話。」

    她轉身，借口說要回去幫忙，腳步快得像在逃。

    墨澤沒追上去，只靜靜望著她背影融進人群，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因為他知道——至少，她不是無動於衷。

    烤rou的炭火漸漸熄下去，紙燈籠在夜風裡搖曳，光點像漂浮的星子。

    社區的廟埕不再熱鬧，笑語聲一陣陣往遠處散去，只留下三三兩兩收拾東西的鄰居。

    花顏提著一袋錫箔紙包好的剩食，往家走去。

    小徑的燈光昏黃，石板路因夜露顯得微微潮濕。

    袋子有些重，她換了幾次手，手指還有點酸。

    忽然，袋子一輕。

    「太重了，給我吧。」墨澤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低沉而不容拒絕。

    他自然地把袋子接了過去，手背在那一瞬擦過她的指尖。

    花顏愣住，下意識縮回手。

    指尖殘留的觸感讓她心跳一顫。

    她強作鎮定：「我可以自己拿。」語氣淡淡，卻有些心虛。

    墨澤側頭看她，眉眼帶著隱隱的笑意，語氣卻漫不經心：「嗯，我知道。」

    可腳步依舊穩穩跟在她身側，並沒有把東西還回去。

    夜風吹亂了她的髮絲，一縷落到唇角。

    她抬手正要撥開，墨澤空出一隻手，替她輕巧地將髮絲別到耳後。

    動作自然，卻又親密得讓人無法忽視。

    指尖掃過她的耳垂時，她的身子猛地僵住。

    那短暫的觸碰，像火星落在心口。

    「……」花顏臉頰泛紅，想開口卻什麼也說不出。

    墨澤收回手，語氣平靜，像在解釋剛才的舉動：「頭髮擋到眼睛了。」

    可眼神裡，卻藏著一抹不動聲色的深意。

    他沒有再靠近，也沒有逗她，只靜靜走在她身邊。

    可心裡，思念與壓抑的情感依舊洶湧。

    他太清楚自己有多想她。

    多年未見的空白，在此刻全數湧上心頭，讓他幾乎要失控。

    可他也明白——不能太急，不能逼她。

    她需要時間去習慣，去適應，甚至……去慢慢愛上他。

    所以他收斂所有衝動，只留下不經意的靠近，和細小卻真切的觸碰。

    這些，已足夠讓他心口滿溢，既隱忍，又甜蜜。

    夜已深，街道安靜下來。

    花顏推開家門，輕手輕腳回到房間。

    燈光亮起，她把袋子放下，整個人靠在門邊，心口依舊怦怦直跳。

    腦海裡不斷浮現剛才的畫面

    墨澤替她接過沉重的袋子；指尖短暫的擦過；還有那一瞬間，他替她把髮絲撩到耳後。

    太自然，卻又太親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指尖還殘留著灼燙的錯覺。

    臉頰再次泛熱，像被夜風裡暗藏的火焰灼得通紅。

    「……真是的。」她低聲嘀咕，把臉埋進掌心，既羞惱又慌亂。

    那明明只是極小的動作，卻像擊中心口一樣，久久不能平息。

    她努力說服自己：這只是鄰居間的自然舉動，沒什麼特別。

    可她心底比誰都清楚——墨澤的眼神，不是隨意。

    那眼神專注、熱烈，像是一種默默的佔有。

    沒有逼迫，卻讓她無處可逃。

    偏偏，他克制得恰到好處，不說破，只用沉默去靠近。

    ——而這樣的方式，比任何直白的表白更讓人無法招架。

    她咬住下唇，心緒翻湧。

    終於，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關掉燈，鑽進被窩。

    可閉上眼，那一幕幕畫面卻更加清晰。

    越想忘記，卻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