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暮
垂暮
淼淼拿起桌上的照片,那是某位官员的犬子,骑在马上的样子像个莽夫,她疑心他肯定是摆拍,不然马一定会被累死,肚子臃肿得好像四肢是从脂肪里挤出来一般,别说骑马,这个样子上马都费劲。 可她不能这样说,她在母亲面前向来没有话语权,这两年继父的“生意”似乎遭了重创,某些曾在他脚下伏低做小的人都跑了出来,虎落平阳被犬欺,绊子一个接一个,大哥又始终扛不起担子,家里境况确不如前。 所以母亲想把她嫁出去,她靠着姿色辗转半生,得出的唯一经验是要嫁得好。 “还不错,什么时候见面?”她诓骗面前的贵妇人,因为不想有什么争吵,维系她们关系的纽带,早在她抛弃她的时候就已断开,谎言在她们直接犹如润滑。 “就这周吧”母亲迫不及待。 大哥走了进来,他神色痛苦的捂着头,不用走近,所有人就闻到了冲天的血气。 “叫医生来!叫医生来!”手下大叫着。 医生未到之前,她先替他清洗了伤口,那是一条四指长的刀口,能看见了血rou模糊下的白骨,多狠心的人会这样做? 这事儿惊动了继父,她只知道那天下午,家里来了黑压压一群人,母亲让她在房间不要出来。 她最终选择溜去二哥的房间,这两年那里简直成了她和那只棕色小猫的秘密基地,那间房离会客室更近,她就如猫一般趴在地板上,层层叠叠的裙摆铺开来是一朵开得正盛的花,她耳朵紧贴地板,听见了继父无比愤怒的怒吼。 再见面是第二天晚上,一家人围坐餐桌,继父恍若一夜沧桑,他喝了一点酒,母亲拦不住他,竟默默抹起泪来。 大哥欲言又止,只哽着声音说了道歉。 所有都让她产生不好的预感,她左右安慰,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是那一刻淼淼才惊觉,自己远比想象中更在乎这个家庭。 小时候被母亲抛弃给酗酒的父亲,后来父亲把她丢给年迈的奶奶,再后来奶奶去世把他托付给了远方表亲,表亲嫌她是个女孩,占了了老人的遗产又把她送到了她母亲身边,也亏他们找得到。 那时的母亲正经历生活第二春,她再次把淼淼踢开,辗转几座城市,她成了没人要的孤儿。直到十八岁的那天,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到她面前,温暖的大手捏着白色手绢给她擦脸, “你是谁?” “sweetie,我是你将来的父亲” 他递给了她一张婚礼请柬,里面夹着一张去西西里的机票。 继父酒后语重心长说了一番话,提到了白手起家的峥嵘岁月,忆起了愧对的原配妻子,离家出走的小儿子。 她终于得知这个家庭的秘密,原来继父曾因出轨导致了妻子自杀,最敬爱父亲,也最像父亲的小儿子,从此远走他乡,了无音讯。 往事不可追,他沧桑的双眼滑落一滴除了淼淼无人看见的眼泪,她悲伤地发现继父变成了一头垂暮的大象,她预感到了他将离去。 继父从此病倒,药气和医疗仪器的声音在偌大的宅子里弥漫半年之久,某夜她守在他的病床前,他已被疾病折磨得没了人形。 枯槁的手紧抓着她,他如曾经那样,夸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他嘱咐她人生不必这样小心翼翼,要勇敢一点,家人永远在她身后。 他还聊起,不知道那个混小子现在又在哪里,过得如何? 淼淼红了眼睛,余光扫过继父放在床头的合照。 那天她第一次喝了酒,微醺中打开了二哥的电脑,找到了他曾经的邮箱,给他写了一堆信,每一封信的落款都是——你的小猫。 醒来之后这件事被她忘却云霄。 入夏了,她见了那位高官之子,他拿鼻孔看着她说“你家现在什么地位,也能来高攀我?我看你长得确实漂亮,不如先让我验验货,把衣服脱了,我要看看你这对大奶子是不是真的” 她把冰水泼到了他那油腻的脸上,薄荷叶都去不了他身上那股子下流味儿。 园圃里往日闹耳的蝉鸣,一连几日都沉寂无声,可秋天并未来到。 夜里她被闷醒,发现家里竟断了电,拉开窗户,狂风卷着雨灌了进来,暴雨夜。 她听见了一声枪响。 然后是很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