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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守贞链

    望春谣(3)

    时光碾过五年,当初襁褓里皱巴巴的春燕,如今已到了束发开蒙的年纪——仿佛昨日还在怀里蜷成一团的小rou球,转眼就成了满院跑的“混世魔王”。

    六岁的“王少爷”春燕,活像只沾了蜜的猴儿:上树掏鸟蛋,下院逗黄狗,比寻常男孩还要野三分;偏生又灵透得紧,先生教《三字经》只念一遍就背得滚瓜烂熟,打算盘时指尖翻飞,连老账房都眯着眼睛夸:“比成年伙计还精呢。”王老爷每每被她闹得头疼——刚把打碎的茶盏收起来,转头又看见她骑在院墙上喊“快拿桂花糕给菊”——可回头瞧见她握着账本算得眉飞色舞的样子,又忍不住捻着胡须笑:“我这‘儿子’,倒比真小子还成器。”

    只是王夫人自生下春燕,身子就垮了,几年没动静。王老爷急得夜里翻账本都要揪头发,鬓角生生白了几根。

    比他更急的,是可怜的小菊。

    小菊今年十三,比春燕大整六岁——等郎妹的日子像浸了水的棉线,越扯越沉。春燕还是颗没长开的豆儿,她的身子却像院角的桃花,骨朵儿都快压弯了枝桠。

    白日里她抱着春燕的脏衣去井台,皂角擦得粗布滋滋响,满盆白沫子浮着,却浮不住巷口婆娘们的闲言:“王家那小少爷?毛都没长齐呢,再等个十年,小菊怕要熬成老哥儿!”风裹着话往她耳朵里钻,她攥着搓衣板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想起去年春燕攥着她衣角说的话:“我才不嫌弃菊年纪大——要是等不及,以后我就娶你当妻子!反正没人知道我是女娃。”那时春燕的眼睛亮得像灶上的灯,他却只敢摸了摸她的头,没敢接话。

    井里的水面晃着她的脸——瘦削,眼尾有淡淡的青,是昨夜守着春燕写大字熬的。他对着影子笑了笑,指尖蘸了点水,抹了抹眼角。

    过了几日,她趁赶圩日,把夫人送的银镯子悄悄塞在袖筒里——那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供奉。镇西头观音庙的香雾裹着她,佛前的蜡烛烧得晃晃悠悠,庙祝问:“施主求什么?”他咬着唇扭捏半天,才小声说:“求夫人早生少爷。”观音像低着眉,不说一句话,风却吹得她的裙角猎猎响,像替她叹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远远就听见春燕的骂声——她正骑在个比她高两头的男孩身上,拳头砸得那小子直喊娘。“王春燕!”小菊吓得魂都飞了,冲上去拽住她的后领往旁边扯。春燕的拳头还攥着,指节泛白,袖口沾的泥像两团揉皱的乌云,衬得她眼睛更亮,像燃着两簇小火焰:“他说你坏话!该打!”

    那高个男孩捂着鼻子跑了,鼻血滴在青石板上,像朵烂掉的花。小菊拽着春燕的袖子,声音抖得像风里的经幡:“你疯了?他爹是盐栈的掌柜!要是找上来——”“找上来我就再打一顿!”春燕抹了把鼻子上的血,眼睛亮得吓人,“谁骂你,我就打谁!”

    小菊的眼泪忽然就涌上来了。他掏出帕子,细细擦着春燕脸上的泥:“少爷怎么这么傻……要是伤着自己,该怎么办?”春燕别过脸,耳尖发红:“我才没傻。”小菊的手顿了顿,帕子上的绣线蹭过春燕的脸,痒得她缩了缩脖子。

    可那些污言秽语,终究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

    那日王老爷在外谈生意,王夫人犯了头疼病,小菊守在堂屋,正打算给夫人熬姜茶,门外来了个卖银器的中年哥儿。那哥儿堆着笑,凑过来低声说:“菊少爷,外间都在传呢——您总抛头露面,丢了王家的脸面。”小菊愣了愣:“老爷夫人都没说什么。”哥儿搓了搓手,又说:“人言可畏啊!上次春燕少爷打架,不就是因为那盐商儿子说您‘不守妇道’?”

    小菊的耳朵“嗡”地响起来。他攥着姜茶的碗,指节泛白——原来春燕那天打的架,是为了这个。原来外间的人,是这么说的。

    当晚他就找了王管家,要了条“守贞链”。那是银匠打的细链子,坠着小小的铃铛,戴在腰上,走一步响一声——外间人都知道,戴这个的小哥儿,是家里特意拴着“守规矩”的。

    第二日春燕下学回来,刚跨进门槛就看见她——小菊站在院门口,腰间缠着那条银链,铃铛响得脆生生的。“菊的腰带真好看!”春燕凑过去,伸手要摸,小菊却像被火烫了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春燕的手僵在半空,皱着眉问:“你怎么了?”小菊笑了笑,声音轻得像片云:“没什么,少爷饿了吧?我去拿茶酥——你昨天说要吃的。”

    可春燕还是知道了。

    傍晚她从侍女嘴里听说“守贞链”的事儿,书匣子都没放下就往屋里跑。小菊正伏在枕上,冷汗浸透了中衣,腰上的链子硌得她直发抖。门“砰”地撞开,春燕喘着气站在门口,额前的碎发都被汗黏成了缕。她没说话,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床前,伸手就去扯那条银链——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铃铛,小菊像被火烫了似的,猛地蜷起身子护住腰,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木板:“少爷……别碰。”

    “你不就是我的妻子吗?爹爹的儿子谁知道哪年生呢。夫为妻纲,以后我就是你的天。把衣服脱了吧。”

    菊无奈,颤抖的双手,解开腰间的银链子,退下了外裤。

    腿间前方被银扣紧紧扣住,只余一个小口用来方便,身后更是用像小肛塞一样的堵子堵住。腰间靠后部位,一个精巧的锁子牢牢锁着。今后佩戴着这个菊想要方便都得求人,更不用说自己畅快一次了。

    “脱了。”春燕的眼睛黑得像浸了墨,咬着牙说,“谁都不能这么作践你。”小菊的眼泪掉下来,打在她的手背上:“这是我自己要戴的……”“你骗我!”春燕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他们逼你对不对?”小菊摇了摇头,刚要说话,春燕已经转身往外跑——她的衣摆扫过桌角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

    夜里老爷的书房还亮着灯。春燕跪在青砖地上,背脊挺得像根竹筷子,声音脆生生的,却带着股子狠劲:“爹要是还认我这个‘长子’,就把钥匙给我——不然明日学堂早课,我就把头发散了,让全县人都知道,王家的‘少爷’是个女娃。”王老爷手里的茶盏“当啷”一声摔在桌上,热汤溅了满案。他指着春燕,嘴唇哆嗦了半天,终究从抽屉里摸出枚铜钥匙,扔在她脚边:“孽障!你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吗?”春燕捡起钥匙,磕了个头,转身就跑。夜风掠过回廊,她的衣袂猎猎响,像一面小小的旗。

    小菊还伏在枕上,腰上的链子硌得她疼。忽然听见“咔嗒”一声——锁开了。春燕喘着气,额头抵着她的背,声音软下来,带着六岁的孩子气:“菊,别怕。以后谁再敢欺你,我再去打他。”小菊翻过身,把她搂进怀里,眼泪掉在他的发旋上,烫得像要灼穿童年。窗外的新月细得像根银钩,勾着屋檐的瓦缝——倒像谁悄悄挂了把银锁,可春夜的风太急,吹得锁孔都漏了缝儿,漏进满室的月光,裹着两个人的呼吸,慢慢暖起来。

    可第二日春燕下学回来,远远就看见小菊站在院门口——腰间又缠了条链子,这次是赤金的,铃铛响得比上次还脆。“春燕少爷,”小菊行了一礼,声音轻得像片落在花瓣上的雪,“这是我自己要戴的。您别再为我生气了,成吗?”春燕的脸一下子垮下来,攥着书包带的手紧了又紧:“为什么?”小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指腹蹭过她额前的碎发:“因为我是王家的等郎妹啊。”

    风里飘着桂花香,春燕仰着头,看见小菊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像昨夜的月光,像观音庙的蜡烛,像她藏在袖筒里的银镯子。她突然扑过去,抱住小菊的腰,声音闷闷的:“那我快点长大。等我长大,就娶你当妻子。”小菊的身子僵了僵,然后笑了,抱着她的头,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好,我等你。”

    院角的桃花开了,花瓣落进她的衣领里,痒得她缩了缩脖子。春燕抬头,看见小菊的嘴角带着笑,眼睛里却有眼泪——像春天的雨,轻轻的,细细的,落进她的心里。

    远处传来王夫人的声音:“春燕,过来喝姜茶!”春燕应了一声,拽着小菊的手艰难的往屋里跑。铃铛响得叮当响,装点在星星点点的阳光碎片下。

    是流淌时光里破碎的低声絮语。

    下章小耀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