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

    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繁幸的这幅样貌已然无声地同她叙述着故事的来由。

    霧子震惊之余只剩难以接受，她怎么把他名字忘记了，如果连他一同降生的meimei都忘记了，那何其悲凉。

    她本该同他一起承担那份不详的称谓，一同承担起家族兴盛衰败，可到最后，她竟然只能凭着那张脸，来确认他们早在此之前还未临世时便留下的羁绊。

    “是兄长大人吧！”

    繁幸将她拉入屋内，门顺势关上。

    他抓着霧子的手臂往上爬，直到那咸湿的薄唇小心翼翼地点到meimei的脸颊、唇角，霧子伸手轻拍着他的背，毫无保留接受着他的哀伤。

    霧子此前一直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和母亲极为相似，这个问题也迎刃而解。他们都是母亲的孩子，对彼此……自是比对常人多了几分敏锐。

    霧子此刻戒心全无，传闻中因歌声与美貌而亲信妖怪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故事似乎在上演。

    她明知道繁幸此刻绝非人，即便是他的meimei，霧子一瞬间被巨大的悲伤笼罩。

    在她看不见的世界，繁幸经历过什么。

    她刚想发问，与繁幸同体的软体怪物率先一步将她吞噬，伸进了她的唇齿，紧接着褪去她身上的衣物，而繁幸本人就像个孩子一般，环着她，摩挲着背部，明显多了几分依恋。他似乎对她这个躯壳极为喜爱，而喜爱之余又是什么呢？

    在彻底被怪物占据前，她抓着理智的最后一角，奋力挣脱，对那怪物全然无用的力量，却把繁幸从自己身上推开。

    繁幸就在那看着她的双脚与双手被他的同伴所禁锢，它们有力极了，还会代行人类之事，似是有自己的意识，延伸出想要与女人行乐的想法。

    她的腿也逐渐爬满了黏糊糊的触手，再往上去，便抵达了女人的静谧之地——只可惜早已覆盖了黏液。

    “霧子……霧子……就这么……以后都和我在一起吧？”

    “我的新娘……我的meimei……我的霧子……”

    他再一次上前，疼惜般吻遍所有，动作轻缓，和那触手截然不同的小心翼翼：“你知道吗，我有多想再见到你啊，我可爱的meimei。”

    “在我的记忆里，明明霧子还是那么小巧的孩子，整日跟在我的身后，说什么也不想分开。”

    他大抵是沉溺于过去的记忆，在大体吻过后，便将下巴挂在她的脖颈之处，温热得同人一样的气息让霧子感到了心安。

    “我依旧是那个，想要跟在兄长大人身后的霧子。”

    繁幸的手沿着花枝向上，不过茱萸一点，被他们拨开，找见了却丝毫无珍惜之意，两指并拈，似是要将花苞揉灭。

    花苞内附着的清晨露珠已然尽数吐尽，滴滴答答的，弄得繁幸一手都是。

    他按住那花枝，往下按压，将花根重新埋入土壤中。

    “兄长大人，为什么……要这样……”霧子晃着脑袋，脚趾在每一波的浪潮淹没根茎时蜷缩而又舒张。

    到最后霧子也全然由着他们来掌控，那进出的形状似乎早已定型，她能感觉到繁幸的器物和那触手正合力把她弄得天翻地覆。

    而正如他们所希望的，交换着彼此的感情，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霧子倒在了他的怀中，没有丝毫力气。但这次她并不大想睡，只是拼命地钻进繁幸的怀里，像母乳未断的孩子，汲取着他身上那一抹熟悉的香味。

    触手依旧在她身体里停留，她想伸手将它们拽离，可再一次得到了回应。

    “兄长大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您才回变成如此这番模样。”

    自古亲兄妹本就不被允许的，但霧子明知道却唯有得当的反应，她认命了，她确实不在乎这层血缘，如果这样能让他回来，那又有何妨？

    这时候的霧子不像霧子，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手刃这祸害人的妖怪的准备，即便豁出性命又能怎样……可是她面对的是她那消失已久的繁幸兄长，是好久不见的繁幸，是不知道如何早已变成非人之物的繁幸兄长。

    她的泪珠挂满了脸，情绪低落极了，可繁幸的余温给了她一丝慰藉，仿佛那余韵后的若即若离只是霧子自己的遐想。

    “我永远都会是这副模样……它是我，我也是它。”

    繁幸起先不太理解它那么折磨自己的用意，直到某天，它的新身体溃烂到根根分明，满是腐臭，它把繁幸拖出那个屋子。外头日光正好，风起树影摇曳，一切都那般简单。

    而长时间未曾接触过外面事物的繁幸却不能习惯如此美景，他就如同那习惯了阴暗洞xue里头居住的动物，习惯了不见天日、不与人接触。

    它蔑视的眼神像是看穿了繁幸心中所想，它只把他当成需要珍藏的战利品，不能被逃走的战利品。

    “你的躯壳该空出来了。”

    “为……什……么……”繁幸不经常说话，于是说起来有点磕绊，同结巴没什么两样的声音让它一直在笑着。

    “没有为什么，只是这副所谓受人诅咒的身体能多让我活个几十年……这也很奇怪，明明那些人都是人类……可像你这样一直在和我对着干的人类倒不多见。”

    繁幸自然听不懂它的话，但等它真的尝试接管自己的身体时，他却忽然一下子全明白了。

    “那妖怪想要我抛弃自己的意志，抛弃自己的身体，这样才不会有什么差池，这样它才能完全掌控我的身体，用我的身体去做任何的事情，所以它要圈养我，折磨我……让我彻底地对你们丧失所有希望。”

    繁幸侧躺于霧子的腿上，在被褥中的身体蜷缩，不间断地发抖着，饶是霧子安抚着都不成用，只有当他停下回忆往昔，那震颤才似乎好了一点。

    “兄长大人……您辛苦了，现在不是胜利了吗？这下子只有我们两个了，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的，就忘了过去吧。”

    霧子其实没有资格说这话，她比谁都知道过去的痛将会是烙印，可繁幸……她的兄长，她也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的生活能借此重回正轨。

    如果怪物真的将他吞噬了，那她别无选择，那把短刀会成为终结它的工具，也会成为终结繁幸的工具。

    可在此之前，是不是能有一点点希望呢？现在这样的状态是不是能一直持续下去，保持下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世界，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呢？

    她听到繁幸噗嗤了一声，把他脸埋进大腿中来，她刚想伸手，不出所料地先行一步被钳制住。

    兄长鼻息洒在盛放的花朵上，霧子明显能感觉到那它不受控制地绽放。那不同于触手触感的舌头与牙小心地叼住花，生怕它的凋落，在确保它们全部受到滋养的前提下，花蕊也遭受到了摆弄。藏于其中的花蜜也被舌尖挑出，再次受到了利诱一般的沦陷。

    繁幸的声音含糊不清，他钻出裙摆，用手擦了擦沾在嘴角的花蜜。

    霧子潮红的脸颊剩下的尽是恼怒，果然她还是没能明白繁幸的想法，捉弄她又算什么？

    她勾着繁幸的头发，努力稳住身形，却见兄长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再一次枕在自己的腿上。

    “霧子……你知道吗，我虽然胜利了，可妖怪和人的融合怎么可能有好下场……我的头发白了，我的身体逐渐消耗了，好像继承了那怪物的想法……它的报应也一并让渡给了我啊……”

    “霧子……你也不需要知道……再见到你我无比欣喜，我不想再记起过去了……你爱我吧……就这么爱着我吧……倘若……倘若我变了……你也不再能感觉到我了，便按照我跟你说的那样……把它杀了吧。”

    忽然一阵轰隆声从外面传来，随即便是倾盆而下的雨，声音大得一下子盖住了繁幸的声音，霧子无声地淌着泪，她微微倾下身子，将耳朵递上去，听着他的低语，没多久，繁幸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