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疑似狗
一 疑似狗
凌渊的手又一次点开了对方的头像。 一面满是水渍留痕的镜子，映出一个举着手机遮住脸，仅仅露出短短寸头的男生，他微微侧着身，另一只手放在六块腹肌上，像是在从上往下抚摸，一副显摆炫耀的模样。 【在干嘛呢】 他锁了屏，抬头继续记笔记，过了两分钟，就忍不住再度打开了手机。 已读。 未回。 Fuck。 从距离来看，这人肯定和他是一个学校的，可惜他聊了好几次，对方都爱答不理的。 22 184 68 18 1 下面还有个小狗表情的签名。 一串引人遐想的数值，一张明显不是网图的标准基佬秀身材照片，还有一个更让凌渊心动的小狗emoji。 小狗图标代表狗奴的意思，应该没有玩小蓝的基佬会不知道吧？但他这个签名，又缺胳膊少腿的。 如果是s，那就会写找狗（emoji），如果是m，一般是狗（emoji）找脚（emoji），后面也可能换成项圈或者鞭子之类的，很容易懂。 但他只放了个狗狗emoji。 凌渊往上翻聊天记录。 【你好】 【嗯】 【狗？】 【嗯】 【喜欢怎么玩？】 【看看你】 【你发我回？】 【恩】 然后凌渊就发了一张自己认为最好看，于是用了两三年的自拍。 略偏头四十五度，高举手机斜向上看，抿着下嘴唇。 已读。 未回。 Fuck。 先撩者贱，凌渊还没贱够。 【没感觉？】 【嗯】 【你喜欢什么样的？】 当对方已经明确表示没感觉的时候，这句话，就是徒劳无益的挣扎，凌渊都不知道问出来有什么用，自己又不可能变成对方喜欢的样子。 对方果然不理他了。 再往下看。 【干嘛呢】 【hi】 【今天食堂人好多】 这条下面回了，【嗯】 【你爱吃哪个食堂？】 又不理了。 凌渊想捂住脸，这不是聊天记录，这是一个失败的垃圾s贼心不死的耻辱记录。 有肌rou真好啊，这是自己第n次被对方的头像吸引，点进去发现早就自取其辱过了。 今天他又改名了。 【没本事别冲着爷叫】 凌渊自作多情的觉得这可能是在骂自己。 这时候有人来聊凌渊，相似的对话，不同的是，这次被舔的是凌渊。 对方是个中年大叔，不忍直视那种，凌渊礼貌地回了个照片，结果对方就纠缠不休了。 【帅哥真俊】 【想舔你jb】 【给你做狗】 【汪汪，sao狗伺候主人】 【怎么不理人】 【装你mb呢】 凌渊及时拉黑了。 我等的狗还不来，等到的狗不喜欢。 Fuck。 大学生活平平无奇乏善可陈，转眼就到了晚上，凌渊在八点半左右离开宿舍，来到了cao场。 五月份的cao场已经挺热了，虐狗情侣一对儿一对儿的，凌渊在人群中显得毫不起眼。 他点了一根烟，站在cao场边缘的铁丝网附近，喷出一股薄薄的蓝雾。 很快，伴随着响亮整齐的口号声和军歌声，国防生列着整齐的队列，跑到cao场上来训练了。 每天晚上八点五十，国防生雷打不动地会出来训练，先跑上几圈，再做俯卧撑、蹲起、仰卧起之类的。 深绿色的短袖，深蓝色的短裤，一双朴素的迷彩跑鞋，就连袜子都是统一的深蓝色军袜。 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大晚上的其实也看不清什么，露得最多的是他们的腿，长的短的，粗的细的，相同长度的军袜，提起来之后和小腿的比例却不一样。 好看的腿其实不多，首先要长，其次不能细也不能粗，该细的地方细，该粗的地方粗，跟腱的比例，小腿肚的弧度，大腿肌rou的粗度，屁股的挺翘程度，多了少了，都不是一个味道。 能让凌渊印象深刻的腿就那么几双，而腿好看的人，颜值往往也不会太差。 腿好看，关键在比例，人好看，也是看五官的比例。 腿好看，人好看，那身材肯定也不错。 凌渊其实原本也没有这个偷看国防生训练的癖好，大一的时候看到学校有国防生还新奇了一阵，大三都快结束了，就自然没有什么感觉了，只有碰巧遇到了，才会忍不住瞄两眼。 但自从他发现了那个离得很近的疑似狗同学之后，他就开始来看国防生训练了，因为他注意到，他显摆那六块腹肌下面，是一条迷彩裤。 听说因为国防生政策取消的缘故，学校里就剩两届国防生了，大四的马上就要走了，都在准备毕业，现在还出来训练的只有大三的。 凌渊也不知道疑似狗在不在里面，就是来看看。 如果疑似狗是大四的，那他估计马上就毕业了，更没有机会认识。 等国防生训练结束，浑身汗湿的跑回了宿舍，凌渊便也回到了宿舍。 保研的事情基本稳了，凌渊最近也没有那么忙，所以才春心萌动，天天翻看软件，晚上熄灯之后，他打开软件，意外发现疑似狗居然回复他了。 【准备睡了】 准备睡了还回复我干什么？睡你的啊！虽然心里吐槽，但其实凌渊马上就get到了对方的想法，到了该睡的时间，又感觉一天都没怎么休息，不想睡，闲着无聊，于是便说了这么一句。 这时候就看凌渊的表现了，要是说的话题能引起对方的兴趣，就能接着聊下去。 接下来该说什么呢，直接开骂，【sao逼/贱狗/狗儿子，想不想舔爸爸的脚】 傻逼了吧，对面又不是没人要的贱到蹭一句骂都能嗨起来的野狗sao货，这么说直接把人恶心走了。 【这么早就睡啊】，太白了好不好，当自己是小白花吗，说什么废话！ 凌渊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决定来个狠的。 【想看电影吗，大侦探皮卡丘】 【什么意思】 【我想看，宿舍里没人喜欢，找不到人一起，你想看吗，我请你】 骗鬼呢，宿舍里那群理工宅，谁会不喜欢皮卡丘啊。 不过找不到人一起是真的。 大学宿舍，似乎每个人都会本能地找到一个关系最好的兄弟或者闺蜜，凌渊也找了，然后不幸的，他喜欢上自己好哥们了，但他很理智很清醒，知道这事儿不能说，说了就连兄弟都做不了，所以最近正借着忙保研的事儿，冷处理一下。 【行啊】 诶，他还真感兴趣了。 【那我订票】【明天有时间吗】 【下午】 兄dei你还真是惜字如金啊啊。 凌渊迅速开了黄袋鼠，大学附近就有影院，但只是普通3d，他特地挑了个远点的能看IMAX3D的影院，需要坐地铁过去，而且这个距离，看完了正好吃顿饭。 这他妈就算是约会了吧！还他妈是自己上赶着舔的。 希望对方不会是个丑逼，让自己后悔。 订好票之后，约在了宿舍区门口见。 凌渊虽然知道，看自己撩了这么久都无法打动对方的情况，对方多半是对自己没感觉，明天不可能会发生什么更香艳的故事，但难免还是有些激动。 因为忙保研的事，他已经有一年没约过了，在那之前，他约炮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好几次都是纯sm，没有啪啪啪。 倒不是他这么清高，而是他约到的m不是他的菜，玩玩还行，下不去rou。 他有点小洁癖，感觉自己作为s的第一次，就该像他入圈的领路人，sm圈有名的调教大神sodom说得那样，要赏赐给那个得到自己认可的m，要让m努力好好表现来争取他的奖赏。 转眼到了第二天下午，他在约好的时间朝宿舍区门口赶去，他今天挑了自己觉得很不错的打扮。 一件黑色为主，编着灰白格的格子衬衫。 配上修身的蓝色牛仔裤和白色空军一号，标配的基佬帅一！ 他还特地把自己的穿着告诉了对方，对方倒是没说，就说自己站在宿舍区门口的饮水机前面。 缎灰色的无袖帽衫，黑色的宽松运动裤，黑红白的高帮aj，好直男！ 但架不住人家身材好啊！ 凌渊的身高都有180了，对方明显比他高，身高腿长，露出来的胳膊也有结实的肌rou，肩膀浑圆的三角肌让凌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最sao包的是，他还特意把拉链拉低了，里面没穿背心，露出来一段胸肌事业线。 完全被比下去了啊！ 身材好就算了，长得还挺帅，是那种近乎网红脸的帅，最让凌渊印象深刻的就是他的一双眉眼。 眉毛又清又长，好似柳叶，眼睛偏又是一双丹凤三角眼，内缘略圆，少了三角眼的阴鸷，添了丹凤眼的神采，眼尾微微挑起，但并不狭长，不像丹凤眼那样脉脉含情，更显得适合男生的刚正。 这样的眉眼，除非遇上猪鼻龅牙，否则怎么都是好看的，偏偏他不仅鼻挺且长，唇形还好看，两颊又瘦，这样的脸型称得上“俊美”这个词，属于滤镜精修之后有点过度精致的相貌。但他的下巴又略宽，弥补了脸型中的阴柔，让他整个人瞬间从阴柔俊美变成了英气勃勃。 帅的有点过分了吧，凌渊感觉，他要是像网红那样平时稍微化化妆修修容，那就是帅到如同明星一样俊采风流的帅哥，但可能是因为他的国防生身份，所以他不仅没有化妆，胡子也没刮，头发还短短的，帅哥糙打扮，反倒比起那种精致的美，更有一种天然的惊艳感。 说实话凌渊有点看呆了，平时国防生队伍一大帮蜂拥而过，尤其是晚上黑乎乎的，他还真没发现国防生里藏着这样的帅哥，近看，简直有点惊心动魄了啊！ 难怪对自己代答不理，这副天生的好皮相，加上国防生自带的兵哥哥身份，当然眼高于顶啦！ 看到对方的样子，凌渊反倒少了几分激动，他挺有自知之明的，感觉对方可能不会看上他。 就是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穿格子衫啊，出门的时候还感觉挺帅的，现在越想越觉得傻，对比之下，为什么自己看起来就那么土！灰头土脸的土！ 走到对方面前，他抬起头看了凌渊一眼，从上到下，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好酷，耍什么酷！气哭！ 国防生本来就军姿板正，他还高，凌渊感觉自己比对方低了一头，要被对方俯视。 “你好高啊。”凌渊脑子一热，第一句话竟说了这个。 “184。”对方一直端着手机，垂着眼，语气拽拽地说。 果然超过180的男人到死都会记得说自己身高是不是！ 才高4cm，为什么感觉上差那么多。 “哦，我180。”凌渊干巴巴地说，“那走吧。” 从学校到地铁站有一小段路，不算远，大家都是走着过去。 两人保持着略有点生疏的距离，一起往前走。疑似狗同学始终端着手机，边走边低头扫上一眼，好像不太想开口。 凌渊绞尽脑汁地想，自己该说点什么。 “你是哪个学院的？”对方开口问道。 “电子工程。”凌渊顺着回答。 “大几？” “大三。” “那你也住B2宿舍楼？” “嗯。” “几楼？” “4楼。” “你叫什么？” “凌渊。” “凌渊？盛气凌人的凌？哪个渊？” “深渊的渊。” 两个人边走边聊，你一句我一句，都是他在问，凌渊在答：“你呢？” “嗯？”他挑了挑眉看着凌渊。 “你叫什么啊？”凌渊只能说得更清楚。 “你可以叫我老渔。”他将视线收回去，又垂落在手机上。 凌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了，被人问了个底儿掉，对方却只透露了一个外号。 “你是哪个专业的啊？”他装作不经意地试图反套一下。 “电影定的几点？”老渔抬起头，地铁站已经快要到了。 凌渊感觉自己被转移话题了，他明知道对方是在转移话题，他应该继续追问的，但他这时候却没法开口了。 万一追着问，最后他不高兴了，翻脸了，直接走了怎么办？ 并不是因为他是个黑皮肌rou兵哥，并不是因为他的脸长在了凌渊的G点上，哪怕是凌渊不那么喜欢的人，当聊天陷入这么尴尬的节点，他也会主动退让，选择不再追问。 这他妈就叫讨好型人格吧，凌渊也觉得自己真是太懦弱了，追根问底又能怎么样，自己什么都说了，他凭什么连个名字都藏头露尾的啊。 但他就是做不到。 妈的，自己真是弱死了，还真拿自己当个s呢，其实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气场也彻底被压制，就是个被人白嫖的舔狗命。 凌渊心里很不爽，但他就是那种总是会牵就别人的人，对谁态度都很好，明明本质上是社恐，可被迫社交的时候，却又会展现出社牛的状态，显得很积极。 有时候他真的羡慕老渔这种脸子一摆，谁都不吊的人。 或许就是因为长得帅，各方面都优秀，根本不需要讨好别人，所以才能养成这种性格吧？ 真奇怪，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m啊，按照调教大神sodom的说法，他没有什么心理需求啊！ 难道疑似狗真的不是狗？ 凌渊这么瞎想着，和对方进了地铁，他们的学生卡都能当交通卡用，直接刷卡进站。 没有座位，他们俩便各自找了个吊环抓着，老渔掏出了手机，认真地刷着，凌渊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聊点什么，只好也低头刷手机。 他的手指划来划去，可是心思完全没在手机上，今天他约对方出来，心里其实是存了一丝期待，若是合适，希望能够玩到对方。 可现在看来，两个人似乎不“合适”。 在基佬圈里，合适是个听起来简单，实则极难达到的标准。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老渔一眼，太帅了，侧颜竟比正脸更帅，多了种人群中擦肩而过惊鸿一瞥的感觉，简直就是侧颜杀。 更让凌渊有些无法淡定的是，因为抬起手抓着吊环，所以老渔无袖帽衫的袖口敞开了，袖口宽度虽然不大，却依然露出了里面隆起的胸肌，甚至能够窥看到小小的颜色嫩红的rutou。 袖口如同一扇窄窗，展露了让凌渊垂涎不已的风景，可他却只能在窗口远远窥望，无法靠近仔细欣赏。 更悲哀的是，凌渊觉得，自己或许没有机会打开这扇窗，好好欣赏甚至把玩内里的风景了。 这种预感随着接下来的相处越发强烈，一路上老渔都比较沉默，凌渊几乎是使出了浑身力气来找话题聊天。 换电影票，买奶茶，买爆米花，凌渊近乎殷勤地“服务”着老渔，作为一个s，他可从来没有这么讨好过一个m。 即便从一个基佬的角度去看，身为1的凌渊，也从没有这么“舔”过一个0。 看电影的时候不用聊天，凌渊甚至感觉松了口气。 电影的剧情虽然从开头就猜到了结尾，但是看着那么多宝可梦，还是大大满足了凌渊。 中间看到熟悉的宝可梦，老渔也会低声说出名字，有时候两人会异口同声说出宝可梦的名字，那一刻，凌渊终于有了点约会的感觉。 可这种感觉在电影结束之后再度跌落谷底。 凌渊在附近选了一家寿司自助，一个人将近300块钱，对于凌渊来说已经是大出血了。 他并不准备让老渔掏钱aa，但内心里希望老渔能够表现一点惊讶，或者至少能从这个价格感受到他的诚意。 可并没有。 老渔只是神色淡定地坐在了座位上，看起来和坐在kfc的硬板凳上没有什么差别。 但凌渊觉得，这不是因为老渔不懂这个价位的寿司自助是什么水平，恰恰相反，他意识到，这个价位的饭店，对于老渔来说，或许可能就是和kfc一个水准。 第一个让凌渊察觉到的细节，就是他恨不得把菜单里最贵的东西都来上一份，而老渔则是直接问了三样东西，问到第三样的时候，服务员才说了有。 而前两样，凌渊甚至没听懂到底是啥。 老渔只点了为数不多的东西，鹅肝吃了一口就放下了，雪蟹腿也只挑了rou最多的部分，不像凌渊试图把蟹壳里的每一根rou丝都挑出来。 虽然老渔什么都没说，但凌渊看得出来，他觉得不好吃。 看着老渔淡定的模样，看着他那边是寥寥几样食物，自己这边则是堆得满满当当，凌渊隐约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天堑鸿沟。 多不一定是“富”，少才是真的“贵”。 老渔吃了没多少就不吃了，凌渊只好不断地问他还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尽力让老渔感觉到自己的“体贴”。 他感觉自己已经倾尽了全力，可老渔依然波澜不惊，毫无反应，甚至有点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自己的照顾。 这或许就是帅哥的天然自信吧，他永远是被人捧着哄着的那个，所以只会觉得这样的殷勤是理所应当的。 凌渊一个人在那儿胡吃海塞，老渔在对面呆着，这多少有点尴尬，凌渊只好努力找话题聊天。 “你们每天都要训练吗？ ” “你们毕业就当兵吗？” “你们毕业就分配工作啊，真好，我只有读了研才有可能找到工作。” “你们国防生平时管得严吗？” 而老渔每次都能用最简单的答案终结对话。 到最后，凌渊已经感觉气馁了，他决定不辜负自己大出血买的团购劵，吃个够本再回去，索性也不理老渔了，开始猛吃狂造。 最后真的是扶墙出。 老渔虽然始终表情淡淡，但至少没有率先离席走人，站在回程的地铁里，摸着鼓鼓的肚子，最后瞥了一眼老渔抬起的手臂下面那个狭窄却又风光无限的窗口，凌渊有些遗憾地想，可惜，估计只能看这一次了。 从地铁到学校要穿过一个小公园，里面没什么设施，只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白天路过这里的时候，阳光明媚，感觉还算清新可人，晚上路过这里，路灯都没几盏，黑灯瞎火，影影绰绰，就颇有些恐怖意味。 女生晚上都不敢走这条路，只有男生或者情侣才会抄这条近道。 在灯光微暗的公园小路里往回走，老渔还是没说话，而凌渊也懒得继续想话题讨好这个帅哥了。 他今天花了小1000，约这位国防生大帅逼出来，不说能玩到人家吧，至少也该换几个笑脸，换几声感谢吧？ 什么都没有。 老渔对他不感兴趣，这个答案早就已经清晰，只是凌渊一直想靠自己的温柔，自己的体贴来挽救一下，现在看来，纯纯是他犯蠢。 想到这里，凌渊感觉憋屈的不行，他顿住脚步，终于泄露了一丝不爽的情绪：“你先回吧，我在这儿抽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