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4 夏日揭榜

    六月的清晨，空气里漂浮着闷热的潮气，混合着行道树浓郁的草木气息。京市第一中学考点外，人声鼎沸。警戒线拉开，黑压压的考生和家长挤在入口处，空气中好像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林慧紧紧握着竹也的手，手心全是汗。“别紧张，小也，别紧张……”她反复念叨着，声音却有些颤抖，目光在女儿平静的脸上逡巡，试图找出一点不安的痕迹。

    竹也穿着干净的校服，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的跳动。她轻轻回握了一下mama的手：“妈，我不紧张。”

    一个挺拔的身影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她们面前。

    是薄盏。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色休闲裤，清爽干净，与周围焦灼紧绷的氛围格格不入。

    “阿姨。”薄盏对林慧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落在竹也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过多的情绪。

    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摊开，掌心躺着一颗用金色锡纸包裹的桂花糖。熟悉的甜香在闷热的空气里弥散开一丝清冽。

    “拿着，”他的声音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别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竹也看着那颗糖，又抬眼撞进他温和而充满力量的目光里。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轻轻拿起那颗糖，紧紧攥在手心。微凉的金属锡纸硌着掌纹，带来安定的感觉。

    她看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清澈坚定：“嗯。”

    薄盏唇角微微上扬，没再多言，只是侧身让开通道。

    考场入口的闸门缓缓开启。人流开始涌动。竹也最后看了一眼mama担忧又期盼的脸，再看了一眼薄盏沉静注视着她的眼。她深吸一口气，将那颗桂花糖小心地放进校服口袋，转身。她的背影挺直，步伐没有丝毫迟疑。

    高考结束后的日子，时间仿佛被拉长又压缩。等待放榜的焦灼在炎炎夏日里无声地发酵。

    终于到了放榜日。

    凌晨，天还未亮透，竹也就醒了。她坐在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前，屏幕上是查分系统的登录页面。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神经。手指悬在鼠标上方，微微颤抖。林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同样屏息凝神，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窗外，蝉鸣聒噪，更添烦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系统开放的那一刻，竹也几乎是凭着本能，颤抖着手指输入早已烂熟于心的准考证号和密码。鼠标点击“查询”按钮的瞬间，她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的等待，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屏幕刷新。

    竹也猛地睁开眼，视线瞬间聚焦在那几行数字上：

    语文：141

    数学：139

    英语：147

    文综：272

    总分：699

    京师大录取线：580分。

    视线在“699”和“580”之间来回扫视了几遍，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巨大的欣喜从心底轰然炸开。

    “妈……妈！”竹也的声音颤抖，猛地转过头看向林慧，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699！妈！我考了699！”

    林慧“腾”地站起来，扑到电脑屏幕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串数字。她嘴唇哆嗦着，一遍遍确认着总分和专业分数线，然后猛地转身，一把将女儿紧紧地搂进怀里。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林慧的声音哽咽得不成调，guntang的泪水滴落在竹也的头发上，“考上了！考上了！京师大！小也！你考上了！”

    母女俩在狭小的房间里紧紧相拥，泣不成声。长久以来的压抑、艰辛、担忧、恐惧，在这一刻尽数化作guntang的泪水奔涌而出。窗外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落在她们身上，也落在电脑屏幕上那个耀眼的数字上。

    竹也放在桌上的旧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竹也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接通电话，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喂？”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薄盏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晰穿透听筒：“宝宝，我就知道你可以！”

    下一秒，楼下传来一声清晰的汽车鸣笛声。竹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几乎是扑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楼下狭窄的巷子里，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稳稳停住。车门推开，薄盏长腿一迈，利落地下车。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阳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挺拔得发亮。他抬头，望向竹也的窗口，脸上是灿烂夺目的笑容。

    他甚至没顾上关车门，大步流星地穿过巷子，径直冲进单元门。

    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几秒钟后，竹也家那扇老旧的木门被推开。

    薄盏站在门口，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却亮得惊人的女孩。他脸上笑意更深，大步走进来，在林慧和闻声好奇探出头来的邻居阿姨惊讶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一把将竹也结结实实地抱进了怀里。

    竹也的脸颊撞上他温热的胸膛，鼻尖瞬间充盈了他身上熟悉的苦柠雪松气息，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我的小竹子，”薄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语气里带着笑意和骄傲，甚至带着一丝颤音，“真棒！”

    话音未落，他竟然抱着她的腰，手臂用力，直接将她整个人抱离了地面，在狭小的客厅里转了一圈。

    “啊！”竹也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脖子。失重的眩晕感和巨大的喜悦交织，让她脸上瞬间飞起红霞。

    薄盏稳稳地将她放回地面，但手臂依旧紧紧环着她的腰，低头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晶亮的眼睛，眼底的笑意满溢出来，像盛满了夏日的阳光。

    林慧站在一旁，看着女儿被薄盏抱在怀里转圈，看着女儿脸上那久违的真心实意的笑容，再看着薄盏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骄傲和爱意。邻居阿姨惊讶的目光也落在他们身上。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女儿，嘴角缓缓地向上弯起，所有的顾虑和担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窗外的阳光热烈而盛大，穿透玻璃，照亮了狭小的客厅，也照亮了竹也口袋里那颗被攥得温热的桂花糖。甜香，仿佛已经提前在舌尖悄然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