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
新生活
暖黄的灯光下,空气里弥漫着情欲褪去后的慵懒和昂贵熏香的余韵。汪蕴杰的手指依旧缠绕着那根红绳,绳身松松地搭在郑知凛微微起伏的、赤裸的脊背上。她像一尊温顺的玉雕,伏在他脚边,脸颊贴着柔软的羊毛地毯,长睫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仿佛沉浸在一种无悲无喜的混沌里。 汪蕴杰的指尖无意识地撩拨着绳结,目光落在她光滑却布满浅淡红痕的背上,带着一种审视私有物的餍足。片刻后,他带着一丝闲聊般的随意开口,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却精准地凿向那层伪装的平静。 “对了,”他指腹轻轻刮过她肩胛骨上某处新添的、极淡的齿痕,“上次跟人谈事,路过你父母新搬的小区,‘颐和苑’……环境是挺清幽。” 郑知凛的身体没有明显的绷紧,但伏贴在地毯上的指节,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针尖刺到。 “远远看见你父亲带着个小男孩在楼下小花园玩飞盘,”汪蕴杰的叙述不疾不徐,如同展开一幅精心挑选的画卷,“那男孩……看着也就八九岁吧?跑得挺欢实,笑得一脸牙豁子,应该是刚换过牙?”他低笑一声,指尖在绳结上打了个旋,“你父亲追在后面,四五十岁的人了,跑得呼哧带喘的,倒是舍得下力气陪儿子。” 每一个字都像慢镜头下的冰凌,精准地刺入郑知凛的感官。八九岁——正是最天真烂漫、需要父母倾注所有关注和宠爱的年纪。四五十岁——是她的父母,本该是她人生依靠的年纪,此刻却在阳光下拼尽全力追逐、陪伴着另一个孩子。那个男孩,她的弟弟,取代了她曾经的位置,成为了父母“温馨三口之家”的核心,沐浴着她从未得到过的、纯粹的、明亮的父爱。 “你母亲在旁边的长椅上坐着,手里剥着橘子,”汪蕴杰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剥好了,就招手把那小子叫过去,一瓣一瓣地喂他……啧,那小子一边吃一边还扭来扭去不老实。” 他顿了顿,指尖用力捻了捻红绳,感受着绳下肌肤那细微的、如同濒死蝴蝶般的颤抖。 “阳光挺好的,”他总结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挺像那么回事儿。新房子,新生活,新希望……挺好。” “挺好。”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沉重的烙铁,狠狠烫在郑知凛早已麻木的心上。“一家三口”——多么清晰又残酷的界定。里面没有她。她是被清除的污点,是旧账本里被划掉的名字。八九岁弟弟的牙豁子笑容,四五十岁父母追逐与喂食的身影,在阳光下构成了一幅完美的、将她彻底排除在外的“新生”图景。而她,被红绳缠绕,躺在昂贵却冰冷的地毯上,身体里残留着另一个男人施予的痕迹和气味。 她没有抬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汪蕴杰能看到她颈后细小的茸毛在灯光下竖立起来,能看到她贴着地毯的脸颊下,那极其微弱的、压抑到极致的起伏。她的身体依旧是温顺地伏着,却仿佛从内部被抽空了所有温度,只剩下一种死水般的冰冷沉重。连那呼吸,都变得极其微弱。 汪蕴杰俯下身,气息灼热地拂过她敏感的耳廓。他没有强行扳过她的脸,只是用那根缠绕着红绳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狎昵的爱抚,从她的后颈沿着脊椎一路轻点下去。 “看来是真放下了,”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私语,却充满了将人彻底踩入尘埃的掌控感,“也好。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忘了。” 他指尖停留在她尾椎骨上方那处被红绳深深勒过的凹陷,轻轻按压。 “你现在只需要记住,” 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带着情欲过后的微哑和绝对的命令,“记住地毯的温度,记住绳子的束缚,记住我留在你身体里的每一滴……”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皮肤,“记住你是谁的。” 郑知凛依旧没有动。只是在汪蕴杰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她那一直蜷缩在地毯上的指尖,极其轻微地松开了,仿佛放弃了最后一丝试图抓住什么的徒劳。 空洞的眼神聚焦在眼前地毯繁复的纹路上,那纹路无限放大、扭曲,如同吞噬一切的无底深渊。八九岁弟弟的笑声,四五十岁父母的身影,阳光下的飞盘和橘子瓣……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粘稠的黑暗覆盖。 被遗忘的“肮脏”找到了唯一的归宿。这归宿没有阳光,没有橘子瓣,只有红绳的勒痕、地毯的冰凉、以及主人烙印般的味道,它们共同构成了这具躯壳永恒的、沉溺的牢笼。汪蕴杰满意地看着她彻底沉入这片由他精心打造的黑暗温床,指尖缠绕的红绳,如同牵引着最完美的、无魂的人偶。 他拿起茶几上果盘里一粒鲜红的草莓,指尖捻着果蒂,将饱满多汁的果实递到她失焦的唇边。 “张嘴,小猫。” 她温顺地、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微微启唇,含住了那颗不属于她的、带着阳光气息的果实。冰凉甜蜜的汁液在她口中爆开,混合着泪水的咸涩和某种更深邃的苦涩。 “甜吗?” 汪蕴杰问,指尖抹去她唇角溢出的、如同血滴般的红色浆液。 “……不熟。” 她低声回答,声音沙哑破碎,如同梦呓。不知是说草莓,还是其他什么。 汪蕴杰低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扭曲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