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实验品
02.实验品
晚间十点，德威私立高中的校长室。 宽敞明亮的室内，一缕轻烟袅袅。男人坐在窗前，背倚真皮沙发，指缝里夹着雪茄，两眼正出神地凝视手里稍显褪色的照片。 照片里，春风和煦，杨柳依依，一派万物复苏的盛景，一大一小两名女性坐在平铺的绿色海洋里，面对着镜头露出不啻于阳光的温暖的笑脸。 年长的女性拥有一头耀眼的白色长发，天蓝色的美丽眼瞳，模样倾城，绝美非凡。她身形纤细，却又凹凸有致，一袭典雅的靛蓝色长裙完美地平衡了前者带来的遐思。 她的怀里，是一名同样有着白色头发的小女孩。只不过，这个孩子的眼睛却与她的mama大相径庭，一双异瞳，一边是清澈的海蓝色，另一边则是魅惑的紫红色，诚如某些故事里的红颜祸水，自她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与众不同。 好在，从多年来明里暗里的监视所得到的结果来看，他的女儿打小就乖巧可爱，和她mama一样是个惹人爱怜的女性。就在前不久，他甚至还在想，就这样把她接回来是不是为时尚早，毕竟这里可不是安逸的象牙塔，而象牙塔里的玻璃公主却要从现在开始一步一步落入深渊，粉身碎骨。 直到女孩猝不及防的易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一瞬迸发的狠劲，还有她自作主张成为了这所学校某个班级的所谓的“老师”，故事的走向逐渐偏离了他预设的轨道。 不，甚至更早...... 就在他眉宇紧锁，纷繁的思绪围绕在小女孩开心的笑脸上，妄图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串联起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时，一声更加猝不及防的来电，顿时将他所有的疑惑，所有的不解，所有的难以置信通通提升至顶峰。 来电的人令他始料未及。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对面的人明明躲他都来不及。 “郁先生，龙雅星呢？！”女人愤怒又焦急的叫喊甚至加剧了始料未及的不安程度。 郁省耐着性子，放下雪茄，将褐色的小木棒的一端搭在烟灰缸边缘，任烟草的醇香撩拨着鼻腔。 “出去了。”他道。 出去了？ 女人被这样的回答弄得一愣，原以为他会给出什么答案，毕竟这是自己处心积虑圈养了十五年的骨血，绝不允许出现半点差池与意外，结果他说什么？ 出去了？！ 胸口一痛，心乱如麻，楚亚莱几乎脱口而出：“现在几点了啊，郁先生？您就让她一个人在大街上流浪？！” 流浪？这是什么词汇？ 郁省心情不悦，“注意你的措辞，楚亚莱小姐。你也不想伊甸因为你的口无遮拦再失去点什么吧？” 再失去点什么？ 哈哈！ 楚亚莱闻言怒极反笑，的确，这话要是放在平时，一定效果拔群。为了保全那些孩子，为了给她们一个至少称得上是家的地方，她能忍则忍，该做就做，为此就算与魔鬼缔结契约，就算出卖自己的灵魂，就算染黑双翼，她也无怨无悔。 然而长年累月的一厢情愿，如今却被名为“欺骗”的恶魔硬生生撕碎了。 痛至深处，她鼻子一酸，委屈的眼泪顺势夺眶而出，她马上将它拭去。 “随你，郁先生。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守护的了，” 她将视线投向窗外，入眼所及，夜色浓稠，纵横天地，只有零星灯盏点缀四野。 偌大的cao场，本应一览无余，然而此刻却有一只庞然大物在此熟睡，鼾声如雷，震耳欲聋，它外形似蜥蜴，却拥有着蝙蝠一样的翅膀，通体玄色，喷吐火焰，那是条灭绝已久的龙...... 说是灭绝已久，其实也不准确，老实说年幼时她只在神殿的大书库里见过，而现在书里只手可覆的小龙突遭具现，结结实实地打破了大神官曾经阐述的龙已灭绝的概论...... 太阳xue冷不丁地一跳，方才熟睡的龙一双竖瞳骤然睁开，虽不在看她，却冥冥之中好似对视了一般，令楚亚莱浑身寒毛直立，心虚地转移了目标。 这不转可倒好，一转血液再次沸腾，遥望远处灯火通明的学生宿舍，纤薄的窗帘遮不住形影错综的群魔乱舞，都这个时间了，那边居然还在放歌！ 这哪里还是被称之为伊甸的骄傲，平日里以温雅谈吐、温润如玉而著称的圣祈的淑女该有的作风？ 龙雅星—— 她恶狠狠地咬牙切齿，足把手指捏得生疼，都无法抵消被这些画面造成的心灵上的强烈冲击力。 “只不过，在您到来之前，一定要先回答我的问题，她呢？龙雅星去哪了？她还会不会回来？” 事到如今，她死也要死个明白，龙雅星到底是怎么收买的她们，才能让她们在这段共处的岁月里这么配合，除了她，从上到下没一个走漏风声，就连平时与龙雅星丝毫不对付的圣祈之花都能为了她甘愿到仇人的地盘接受摧残？ 那头，郁省也同样不怎么好过，心里的疑团一个接一个，全部出自于他的女儿。只不过，听到她这番破罐破摔之言，他也难免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这又是什么问题？她以为这是哪里？她又是以怎样的底气这么和他说话？她疯了吗？ 那好，既然她一心求死，他也可以做做善事，当回“天使”，送她去和自己的血亲团圆—— 暴戾的情绪一时间漫过四肢百骸，男人眸底渐深，有风拂过，撩拨着他生出犄角的黑发，还有那张老照片。 一道深紫色的裂缝从旁出现，他正要言出法随，手指恍惚间被谁拉动了一下，他定睛一看，顿时偃旗息鼓。 阿陨...... 黑翼舒展，紫眸柔和。不过片刻，男人就收敛起戾气，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掉落在地的照片，狭长又漆黑的指甲轻点照片里年长女人慈祥的面庞，属于魔族的黑色尖尾巴此时像狗子一样温情地左右摇摆。 到底还是气消了。 复归人间体，郁省坐回位置，这才态度和善地回答她：“她当然会回来，毕竟这里是我的地盘，毕竟她是我和阿陨的女儿。至于她到底去哪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我派人跟着她了，如果她遭遇危险，他会保护她。” “呵呵，想不到赫赫有名的魔界三公子居然连自己的孩子去哪了都不知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女人冷嘲热讽。 “你是真的不考虑后果么？”蹬鼻子上脸的行为，就算是个绅士都无法容忍。即便他无心降罪于伊甸，也不代表有人可以屡次触怒逆鳞。 楚亚莱失笑，她怎么会不考虑后果？直到今天上午，龙雅星离开之前，她都有在好好考虑后果！ 只是想不到，自己背叛的人居然会以这种方式背叛自己，还是说，这就是她先她一步背叛的报应呢？ 她可没有忘，有个人在临别之际突然拥抱她，实际上只是为了伏在她的耳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对她轻声低语：“你会后悔的。” 是的，她后悔了，并且难过得无以复加，以至于想抛弃一切直奔她的面前，好好对她兴师问罪，好好向她忏悔，她几乎快疯掉了，她都在做些什么？！ 那头没了动静，往细了听，隐约可以听见压抑的啜泣声。 郁省并不打算这个时候去收拾她，反正机会有的是。虽然她的胆子反常到离谱，但很显然都与某个人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那个盘旋在心里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眼下亟待解决的另一个问题就是，他的女儿，是从哪里来的力量？ 分明是个神魔混血的实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