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书网 - 经典小说 - 当成长篇太短 当成短篇太长的故事(各种脑洞合集)在线阅读 - 7.根(星际? 少爷x女仆)

7.根(星际? 少爷x女仆)

    

7.根(星际? 少爷x女仆)



    高烧是一场短暂的失重。当那股灼热的浪潮从体内退去,留下虚空的寂静,一种更庞大、更沉重的引力便重新攫住了他,将卡斯帕拖入更深的轨道。

    身体里最后一丝病热的余烬尚未熄灭,他便拒绝了医生建议的为期一周的强制休假。退烧的第二天早上,卡斯帕却已经回到了书房。他像一颗脱离了轨道的行星,被无形的引力强行拽回到那个固定的位置上。全息屏幕上,那次溃败的复盘数据铺陈开来,他正强迫自己去凝视这些复杂的代表着失败的数据。

    卡斯帕的脸色依旧苍白,眼底的青黑是睡眠被扰乱之后留下的阴影。他偶尔会因为长时间的专注而引发一阵轻微的咳嗽,但他只是喝口水压下去,然后继续,如此做法无非像一头退回巢xue的兽,并不是为了什么浪费时间的休憩。他不断地,自我折磨般用舌尖去舔舐伤口,再用那份腥甜的痛楚,去重新打磨自己残破的内核,以一种近乎献祭的自我重塑。

    艾拉瑞端着营养餐走进书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您需要休息。”她将餐盘放在他手边。她想,这句话也是终端上给卡斯帕的最大建议。

    “我需要赢回来。”

    卡斯帕没有看她,目光被牢牢粘附在屏幕上。那些数字与线条的洪流,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不至于在失重中飘散的缆绳。他伸出手,去够那杯提神的浓咖啡,指尖却在空气中停住,熟悉的位置上扑了个空。

    艾拉瑞看着他那只因为脱力和虚弱而轻微颤抖的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沉默地在卡斯帕的手触碰到杯子之前将那杯咖啡移开,换上了温热的牛奶。

    卡斯帕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尖锐的烦躁,但当他对上艾拉瑞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时,那丝烦躁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我今晚需要一份完整的竞品公司财务模型分析,”他转移了话题,语气重新变得公事公办,“让分析部门在六点前发给我。”

    “分析部门的主管刚刚提交了辞呈,”艾拉瑞平静地回答,“连同他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分析师一起。他们都去了对手公司。”

    这是那场失败谈判最直接的、也是最致命的余波——釜底抽薪——如果只是其他的普通的坏消息,例如什么一份难看的财报,一次竞标的失利。但是这是一道迟来的、却精准命中要害的致命伤。

    寻常的坏消息,不过是表面的裂痕,都可以被轻易地粉刷、遮掩。但这不同,釜底抽薪,原来是这个意思。

    卡斯帕的身体僵住了。他慢慢地靠回椅背,闭上眼,用手指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xue。良久,他才睁开眼,那双紫色的眼眸里全是一种近乎于燃尽的疲惫。他看着艾拉瑞,用一种极度疲惫的声音说:“艾拉瑞,我需要你。”

    这不是一句情话,甚至不是一句请求——卡斯帕是将他那份帝国的重量,不由分说地,分了一半,搁在了她的肩上,似乎当艾拉瑞说出一句同意的话之后,她从此再也无法站直了。

    卡斯帕知道艾拉瑞很聪明,所以从9岁那场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的拯救之后,他便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式将艾拉瑞作为了陪读。

    只是在今日之前,他从未打算将她卷入这场宏大而肮脏的棋局,那份所谓的“陪读”起初只是他隐秘私欲的遮羞布。他甚至曾天真地想过,将这场豪赌的胜利,作为献给她的礼物。

    可棋盘铺开,落子无悔,那些他无法相信别人的事情也被迫最终都沉甸甸地落在了她的手上。他很早就体会到了艾拉瑞的天赋,在他年纪尚小时,在他还只是个为一堆乱七八糟的专业名词而焦头烂额的少年时,他会赌气地问艾拉瑞:“你懂什么。”然后艾拉瑞会忽视掉他话里的讽刺,似乎真的是在回答他幼稚的问题,把他疑惑的名词用奇怪的比喻解释出来。

    卡斯帕甚至记得他恼羞成怒的模样,他大喊着挥舞着双手说:“错错错!你全都说错了!”接着他非常磕磕绊绊地复述出家庭教师所说的一些词语,什么航线贸易的三个基本原则,什么跨星球贸易的定义,像一只羽翼未丰却急于证明自己的雏鸟。等过了一段时间,当他能够逐渐了解这些名词的意味的时候,他几乎都会发现艾拉瑞是对的。

    但是没有什么情况和如今一样。

    艾拉瑞的心,在那一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漏掉了一拍。

    她无法拒绝,但她也无法真正地答应这个请求:她从来都不应该站在这个位置,她本该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在水淹没她的脚踝之前,就转身离开。而此时此刻,所有的路都已消失,只剩下眼前这一条。她知道一旦踏上去,就再也无法回头。

    她胸口那股被压抑的空气,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我去和管家交代一下,请您等半半小时。”她说。

    等她回来之后,她走到他对面那张椅子前,正准备坐下,卡斯帕却做了一个极其自然的、习惯性的动作——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那张椅子——那张一直以来,只有家庭教师才有资格坐的位置。

    “坐这里。”他说。

    艾拉瑞的动作停住了。

    无数个被拉长的午后,在她记忆里重叠、显影。那个阴郁而叛逆的少年,用沉默对抗着整个世界。她记得那把小凳子的硬度,和管家那句总是不变的、轻得像叹息一样的嘱咐。

    她的任务,是成为一个有着重量,一个安静的、不会移动的锚,将那个阴郁而叛逆的少年,固定在那张昂贵的书桌前。

    当卡斯帕听那些错综复杂的金融理论时,那些词语是干燥的、没有温度的,从家庭教师的嘴里,一个接一个地掉出来。而她正低着头削一只苹果,刀锋擦过果皮,发出嘶嘶的轻响。红色的果皮在她手中,连成一条不断的长线,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断裂。

    当他学那些冰冷的星际法律时,她在为他整理笔记。她用指尖将那些散乱的字迹抚平,将每一个段落,对齐成一个完美的、不会出错的矩形。

    当他推演那些虚拟的商业战争时,幽蓝的光,映在她为他煮好的咖啡里,晃动着,像一片危险的星云。

    她从未刻意去听。

    但那些词语,那些理论,那些法则,就像这庄园上空永不停歇的雨。它们不是落在大地上,它们是落在她的皮肤上。起初,只是冰凉的一滴。然后,是无数滴。它们无声无息地,浸透了她的衣服,她的头发,最后,渗入了她的骨髓里。

    她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长久的“陪读”。

    艾拉瑞收回思绪,没有再犹豫。她沉默地,将那张象征着禁区与特权的椅子,拉到了他的身边,坐下。

    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被压缩到不足一米,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出的微弱热量,在很多时候他们一起呼吸着同一片的空气,当卡斯帕呼出空气时,艾拉瑞会吞下他的余热,又或者相反,甚至有些时候他们的心跳也开始去迎合那个节拍。

    那个下午,巨大的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是一种被数据和疲惫所共享的、浅而急促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像深海的水,压迫着他们的耳膜。有几下,艾拉瑞甚至觉得自己会窒息在这里,但是但她猛然呼吸几口气才发现其实是自己忘记了呼吸。

    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早已溶解成一片没有实体的残影,这种感觉是似乎正置身于一片由数字构成的、没有星辰指引的荒原里,而她的任务,就是从这片无垠的混沌中,寻找然后构建出一条可以通行的路。很多时候她感觉到自己迷了路,几乎所有可见之处都是一模一样的。那些显而易见的错误和逻辑被大量数据消解,同化,变成了无所知的噪音。

    卡斯帕就在她身边。她能感觉到。艾拉瑞在脑袋还能转动的时候想过一些话,也许合适的比喻大概是他像一个濒死的猎人。。

    几乎整个下午卡斯帕的身体都微微前倾,他一只手撑着额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不停地在他们面前巨大的全息屏幕上cao作者,而没有停下的手却一直在微微颤抖。

    他们之间,早已不需要语言。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同步。在她将一个数据模型构建完成的瞬间,甚至在她自己意识到之前,她的手就已经将它推了过去。而他,总是在那里等着她的接口,他的手会立刻抓住它,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嵌入那座正在他眼前分崩离析的模型里,企图做出最后的救援。

    在这样的合作里,卡斯帕向她敞开了一切。

    她能看见他世界的地基,看见那些深埋在地下的、无人知晓的裂痕。她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无助,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他指尖每一次失控的颤抖,通过他每一次呼吸之间,那短暂的、几乎要支撑不住的停顿。

    窗外的天光,像一个与他们无关的遥远梦境,从灰白,流淌为昏黄,最后,沉入一片深不见底的蓝色。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那块巨大的全息屏幕发出的幽蓝微光,将他们两人完全浸没。

    他们两人仿佛被困在了一只正在下沉的、密不透风的潜水钟里,摇摇欲坠。此前,她从未想过,脆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成为他们之间唯一的连接。不知道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击碎他们之间所有的界限,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当艾拉瑞会想起这一天的时候,她总会觉得只要他能撑下去,她也就会一直是如此的紧绷。

    所以,每当他用沙哑的声音说出一个指令的时候,她会立刻执行。她知道他需要什么——甚至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就知道。她必须把那块浮木递到他手里。

    交叉对比模型。是的。现金流。是的。首席技术官的履历。是的。

    直到艾拉瑞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开始刺痛,眼前那片由光和符号构成的瀑布,模糊成了一片晃动的蓝色。当视线重新清晰时,她将一份新的现金流模型推了过去,但是那只本该接住它的手却没有动。

    她抬起头。

    卡斯帕睡着了。

    他睡着的、毫无防备的侧脸,让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那是在书房里,她还很小的时候。她看见他俯身在桌前,用一把精密的镊子,试图修理一只坏掉的、昂贵的机械鸟音乐盒。那只银色的鸟,翅膀凝固在展开的瞬间,喙微张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记得他当时紧锁的眉头,和他因为极度的专注而屏住的呼吸。一个被设计得如此完美、如此精巧的东西,只是因为内部一个微小的齿轮错位,就变成了一件冰冷的、无用的残次品。

    这件事,让她感到了莫名的不安。

    现在,她看着他。看着他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脆弱的脖颈线条,看着他毫无生气的、泛着青紫的嘴唇。

    他就是那只鸟。

    艾拉瑞的动作,停住了。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想为他披上一件毯子。就在她弯下腰的瞬间,一件东西随着她的动作。从他那只无力垂下的手旁边的抽屉里被带了出来,滑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是一张小小的电子照片,边缘因反复摩挲而起了毛边。她鬼使神差地弯腰捡了起来。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屏幕,那光芒亮起的瞬间——她的皮肤,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暖度。

    那光芒不是蓝色的,相反它是温暖的,闻起来,像夏天的阳光,像晒在皮肤上的味道,但并不是灼烧的,让人发痒的毒辣的直射光。

    然后,她看见了那张照片上的内容,那不是卡斯帕的照片,也不是什么商业伙伴。

    照片上,是瑞安,和他身边的自己。十七岁的自己,长发披肩,在阳光下,笑得毫无防备。看着这张照片,艾拉瑞的肩,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幻痛,一阵痛苦的酸胀的重量。

    那天瑞安的手臂搭在她肩上时,带着一种那种属于哥哥的、坚实而温暖的沉重的味道,她记得他说:“艾拉瑞,笑一个,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

    她以为那个重量,那个味道,连同那个承诺,这一切的一切早就被时间冲刷得无影无踪了。

    就是那一刻,艾拉瑞想。从那里开始,一切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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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几天会更的有点慢   在度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