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期待
第五章 期待
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但宅子里仍旧灯火通明。 那么，是有人在等她了。 临下车前，徐明呈叫住她。 “真的不要我陪你？” “你话好多。”李知瑶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毫不犹豫地下车。 那辆黑色的车稳稳停在原处，徐明呈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烟盒被彻底捏到变形。 “回家。”他说。 …… 配饰戴得多，走路起来会叮叮当当的，这身衣服本也不是她的风格，是后台工作人员给她找的。 其实自己也吓了一跳，看镜子的时候总觉得奇怪，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程度，本想着洗好后给人家送过去，那么也就先穿回来了。 只是，有些人应该不会乐意见到这个样子的她。 宅里十分安静，只听得到饰品相撞和脚步声，李知瑶走进门内向房间走去，只是还没走到半处，果不其然听到一声明亮的“站住”。 李知瑶转身看向沙发上的人。 “回来也不知道说句话？礼貌呢，教养呢？” 李德坐在沙发中心，俨然一副家主风范，年近五十，气势不减，甚至还更甚几分。 在他旁边坐着的是苏娉眉，光看眉眼，便知道是个温温柔柔没脾气的主，但她目光看向李知瑶，两双相似的眼对望，她瞳孔里却什么感情也无。 “爸，妈，晚上好。”李知瑶喊道。 李德看着李知瑶，他的视线从上往下把她打量下来，他眉头瞬间皱起，隐隐有不耐从脸上表情展现出。 他道：“听说你自作主张，和司珩离婚了？” “是。”李知瑶毫不避讳。 这才离婚的第二天，白天刚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转眼就被父母兴师问罪。 她瞥向二楼的方向，李知行似乎是被他们吵醒的，头发毛毛躁躁，穿着睡衣散漫地靠在栏杆上，见她看他，男生抬起手给他打了个招呼。 在李德发怒前，苏娉眉率先按住他的手背，冲李知瑶问道：“瑶瑶，你突然这么做是为什么？吵架？他出轨了？总有个理由吧。” 李知瑶摇头：“我只是不想和这种无聊的婚姻继续捆绑在一起。” “荒唐!”中年男人倏然一拍茶几，“你以为结婚是你想结就结，想离就离？甚至不需要和父母商量？” 他的声音并不到怒吼的程度，李知瑶没有因为这段话心生胆怯，她仍旧站着，语气不卑不亢：“是的。” 顿了下，她补充道：“爸爸，我并不觉得这段婚姻能影响到你们什么，既然可有可无，我断掉又能怎样？” “瑶瑶——”眼看着父女俩要擦出火花，苏娉眉冷眼看了一眼二楼的儿子，她蹙眉，视线重新落到李知瑶身上。 “瑶瑶，不是mama要怪你，离婚这种事也不算小事了，为什么不和我们讲呢？” “还有……”苏聘眉摇头叹气，“你这衣服是哪里来的，不好看，赶紧换掉吧，跟你弟弟一样不伦不类，看得人生气。” 在楼上的李知行没听到全程，但他模模糊糊觉得两人在说自己，他笑笑，在上面喊：“妈，你别动不动就扯上我好不好？” “李知行，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沉默半天的李德倏然抬头看向李知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被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儿女气成什么样。 “你以为别人的婚姻就不无聊痛苦吗？好像你是个天大的受害者，就你委屈，是吧？” “没有。” 李德深呼出口气，他站起身，朝李知瑶走去。 “李知瑶，你会后悔的。” 后悔。 李知瑶抬头，直视男人愠怒的脸。 父亲这些年，也算保养得很好，但眼尾的褶皱仍旧瘫软地提醒着她：父母已不年轻，你也不该再折腾。 “后悔吗。”李知瑶没有躲开他的眼神，“我要后悔什么？我该后悔什么？爸爸，您生气是应该的，至于我后不后悔，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而不是您。” 代替回答她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李德的一声冷笑。 他笑完，重新看向李知瑶。 啪—— 脸上瞬间荡开层火辣辣的麻痹感，李知瑶的头被打偏，她深呼口气，再转过头时看见mama跑上前，拉着李德的袖子，脸上终于有了焦急的表情。 “爸？!你疯了吗？” “老公，消消气，再怎么也不该打孩子啊？” “不打她？你没看到她刚才那个态度吗!” …… 李知瑶没有理会嘈杂，她抬腿离开这里。 是，作为大人、家长，他们是理应生气的。 二十五岁的孩子，一声不吭和他们眼里的完美夫婿提出离婚，理由居然不过是一句：不想和无聊的婚姻捆绑在一起。 何其自大，何其幼稚，不把父母放在眼里，更不把自己的人生当一回事。 进到自己房间，依稀还能听到楼下的吵吵嚷嚷，李知瑶把自己的马尾散开重新扎成丸子，她晃了晃头，走向浴室。 在灼烫的水汽中，李知瑶对好久没回来的房间感到陌生，她快速洗了个澡，裹着浴巾从里面出来，外面安安静静，他们大概是没再吵了。 本来想好好休息的，突兀的一声手机铃声响起，李知瑶把手机从床上捞起来，看到备注，她皱眉。 “喂？司先生？” “您这个时候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李知瑶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她打量镜中略微红肿的右脸，与她温柔的嗓调不同的是，她毫无表情的脸。 “抱歉。”对方声音低沉，和他平时的语调不太相同。 像是被吵醒？还是…… “刚才伯母给我打了电话。” 李知瑶动作停住。 “他们说什么了？” 对面沉默几秒，像在思考，半晌，他道：“也没什么，就是劝我们要好好考虑，不要因为冲动做出的决定影响未来。” 李知瑶：“您怎么说？” 她问着，却觉得奇怪。 按理说，既然司珩决定得这么痛快，一通劝解的电话而已，何必这个时候来回给她？ “我回你母亲，说这件事我们已经决定好。” “嗯。”李知瑶回的漫不经心，“然后呢？” “然后我想问，你还好吗？” 空气安静。 “伯父伯母我也见过的，你父亲向来强势，我想你这次回来，免不了成为众矢之的。” “我想，我今天应该和你一起回去的，抱歉。” 说完这段话，司珩闭了闭眼，静静听对方的回答。 现在来说这种话，会不会太晚了。 他既然明白这些道理，那为什么没有去做，而只是去说？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冲昏了头，才导致他整个人浑浑噩噩，到现在还觉得内心烦闷。 迷蒙间，他又想起那个低头的笑容。 “没关系的，你忘了吗，是我让朋友来接我的。” 李知瑶把声音放柔，她没再开免提，而是把手机放在耳边，她屈起一条腿坐在椅子上，觉得好笑。 “司先生，谢谢你。” “嗯？” “我说，谢谢你哦，司先生。” “……没事。” “我今天，和朋友喝了点酒。” 司珩从床上坐起：“嗯。” 他顿了顿，“我也有喝一点。” “很巧，”李知瑶捏着裙摆，笑，“看到那样的我，司先生有没有被吓到？那是工作人员给我的衣服，现在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都这样穿，很新奇。” “是觉得很惊讶，我还以为你是不是还有个meimei，比如李知玉，李知琼什么的。” “司先生还会开玩笑哎。” 司珩听着耳畔轻微的笑声，他回：“当然，大概还是酒精的缘故吧。” 酒精啊。应该是吧。 好奇怪，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什么也不想讲，而真真正正离开了，却又觉得，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话题可说。 至少，他以前对她，并不是这样。 …… “放心吧司先生，我一切都好，再次谢谢你，只不过我有点困了，要先挂了，司先生，再见。” “好，再见。” 三分二十四秒。 司珩看着通话记录的时间，按灭了屏幕。 他把手机扔到旁边，重新躺倒在床上，外面淅淅沥沥开始下雨，有水撞上来，声音逐渐增大。 雨水嘈杂，司珩想起，他还没问到李知瑶一个答案。 既然等的人不是徐明呈，那会是谁？ 对于妻子在等的人，司珩早就知道。 见到李知瑶的第一眼，司珩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他想那会是一见钟情。 好像上辈子我也这样不顾所有地爱上你，可偏偏，你不钟情于我。 偏移的视线，冷淡礼貌的嗓音，他注意她的所有，也明白她的心不在焉。 李知瑶，你等到你要等的人了吗？这些年，我始终没等到你回头看我，三年，我做了很多无用功，看你怀着少女心思，对象却不是我这个你名义上的丈夫。 ——“李小姐是还对这段感情抱有期待吗？” 但真正抱有期待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