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物
货物
通往地下酒窖的台阶又陡又窄,由粗糙的、未经打磨的石头砌成。墙壁上渗着水珠,摸上去湿冷黏滑,像某种洞xue生物的皮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了霉菌、陈年尘土和廉价红酒酸腐气息的味道,呛得人鼻子发痒。这里没有灯,唯一的照明,来自阿纳托利战术手电射出的那道窄窄的、冰白色的光柱。 阿纳托利走在最前面,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手电的光束在他身前晃动,将墙壁上那些斑驳的霉斑和蜘蛛网照得纤毫毕现,投下无数张牙舞爪的、怪诞的影子。他能感觉到身后卵石那小小的、温热的气息,以及更后方,尼克斯那如同绝对零度般的、毫无生命迹象的冰冷。 “这地方闻起来,就像某个喝醉了酒的老巨魔的屁眼。”阿纳托利低声抱怨了一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用手电的光扫过一排排歪歪斜斜的木质酒架,上面零散地放着一些不知名的、落满了灰尘的酒瓶。 “伊万·莫洛佐夫的品味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烂。他总是喜欢把最值钱的东西,藏在最肮脏、最不起眼的地方。就像他总是喜欢把最漂亮的女人,变成他最下贱的奴隶一样。这是一种病态的、源于自卑的占有欲。” 卵石跟在他身后,小声地问:“老大,自卑是什么意思?是说他觉得自己鸡鸡很小吗?” 阿纳托利被她这句直白而粗俗的童言无忌逗得轻笑了一声。“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一个男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是喜欢炫耀什么。伊万喜欢炫耀他的权力、他的金钱、他的女人,恰恰说明,他骨子里,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可怜的穷光蛋。” 他一边说,一边用脚尖踢开一个滚到脚边的空酒瓶。酒瓶在石地上滚了几圈,发出一阵空洞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酒窖的尽头。这里比外面稍微宽敞一些,像一个小小的储藏室。手电的光束扫过,最终定格在了房间中央。 那里,整齐地码放着十几个军绿色的、印有俄文警告标识的金属箱。这些箱子看起来很新,与周围这片腐朽的环境格格不入。它们像一群闯入了古老墓xue的、全副武装的士兵,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这就是那批被劫走的“货物”。 阿纳托利没有立刻上前。他站在原地,用手电的光,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箱子的表面,以及它们周围的地面。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排雷兵,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隐藏着陷阱的细节。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大脑在飞速地分析着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 “尼克斯,”他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检查一下,看看我们的伊万朋友,有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惊喜’。” 尼克斯无声地上前。他没有使用任何仪器,只是蹲下身,将他那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轻轻地悬停在那些金属箱上方的空气中,仿佛在感知着什么。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对着阿纳托利摇了摇头,然后又指了指其中一个箱子的锁扣。 他的意思是:没有爆炸物,但其中一个箱子上,装了微型追踪器。 “追踪器?真是个老掉牙的把戏。”阿纳托利不屑地撇了撇嘴。 “伊万是想玩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吗?他以为我们是那只愚蠢的蝉,而他是那只聪明的黄雀?可惜,他不知道,我们是那只连黄雀都一起吃掉的、饥饿的恐龙。” 他走到那个被尼克斯指出的箱子前,从战术背心上取出一把多功能军刀,用刀尖熟练地撬开了那个看似坚固的锁扣。他打开箱盖,里面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武器或者黄金,而是一排排用泡沫固定的、装满了透明液体的玻璃试管。 卵石好奇地凑上前,探头往里看。“哇,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我化学课上用的东西。” “这可比你化学课上那些小苏打和醋危险多了。”阿纳托利从箱子里拿起一根试管,对着手电的光看了看。 试管里的液体清澈透明,像水一样,但在光线的照射下,却折射出一种诡异的、油状的光泽。 “这是一种神经毒剂的半成品。无色无味,可以通过皮肤接触吸收。只需要几毫克,就能让一个成年人在三分钟内,因为呼吸系统麻痹而窒息死亡。而且,法医很难检测出死因。” 他将试管小心翼翼地放回箱子里,盖上箱盖。“伊万·莫洛佐夫,这个混蛋,居然在倒卖这种东西。他这是想挑起一场小规模的战争吗?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想看看,用这玩意儿把一整个城市的人都变成尸体,会是怎样一幅壮观的景象?”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冰冷的怒意。 他可以容忍走私、暗杀、贩毒,这些都是地下世界的“常规业务”。但他无法容忍这种无差别的、以大规模屠杀为目的的生化武器交易。这触及了他作为“碎翼”君主的、某种模糊不清的底线。这已经不是生意,而是反人类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