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讨厌,却在失控
(3)讨厌,却在失控
接下来,谢因岚需要给宋黛真的做一张小榻,毕竟她约摸这两个月都会住在这里。 需要做活,谢因岚换上束袖短打,男子的身型轮廓被完整地描摹出来,看得宋黛眼前一亮。 就这样忙活了三天,在宋黛有意的亲近和照顾之下,谢因岚显然已经完全默认了她的靠近,认同她是自己的亲近之人。 从头一次宋黛送水他都会躲避,到后面宋黛拿着手巾帮他擦汗都乖乖低头,差异可见一斑。 宋黛的心也一日比一日满足,她许久没有这么快乐的生活了,不需要担心别的,每日睁眼,自己身边便有个翩翩知礼的少年郎,会和自己说话,会对自己很好。 她也彻底感知到,谢因岚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从未拿她真的当丫头使唤,平素有事出门都自己出去,留她在家。 于细枝末节中,宋黛也知道了谢因岚在这片连村子都不算,只是几家散户落在华照寺山下的人家中,是怎样的境遇。 互帮互助是有的,总归是邻居,但这里人也从未真的接纳过谢因岚,只因他的长相不同,亲疏远近一眼可见,谢因岚也有自知之明,有事相托便带些东西去上门,看到他们或几人坐在一起说话,也从不往上凑。 他如此孤单,却又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她的到来,反而像个莽撞闯客,闯入了谢因岚日复一日,犹如古井一般的枯燥生活中。 三日之后,宋黛的小榻做好了,便摆在房内另一侧,谢因岚又去了山下的村子里,给她买回了一床厚实的床褥被子,还有两件衣服。 宋黛开心地将自己的东西安置好,做床榻多出来的废料,谢因岚又给她做了一个小衣箱,里面放着她的衣服,箱子上摆着一张小铜镜,还有几样女子用的水粉,一对耳环,她的痕迹正在慢慢填满这里。 见她欣喜得收起那两套衣裙,谢因岚犹豫片刻,慢慢张嘴:“满满……” 宋黛生于小满,乳名就是满满,谢因岚喊了她两天宋姑娘后,就被她纠正了过来。 “算了,没事。”宋黛正满怀希冀地看着他,谢因岚嘴边的话实在说不出口,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心口,却又放了下去。 宋黛也不追问,只是“哦”了一声。 此时,外面天际已经隐约有闷雷声传来。 至深夜,秋日的急雨终于快来了,狂风卷着雷电倾泻而下,猛地一阵惊雷,闪电几乎将整个天地都照的白亮。 宋黛尖叫了一声,爬下她的小榻,直接滚到了谢因岚的床上,不顾还未反应过来的谢因岚下意识地推拒,直接紧紧抱住了他。 “好吓人……少爷,吓死我了……” 谢因岚眼中尚带着睡意,他试图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满满,男女授受不亲……” 不等他说完,又一个巨大的闪电劈下,直劈到他们附近的山内,整个房内都骤然亮了一瞬,紧接而来的,便是大的令人心都忍不住一沉的巨雷。 宋黛一个哆嗦,更如同八爪鱼一般紧紧抱住了谢因岚,不管他怎么推都不起来。 “少爷,少爷……”她带着哭腔道:“我害怕……” 谢因岚到底没有直接强行将她搡开,拉扯了一番,他终于还是缩回了手去,任凭她挂在自己身上,紧紧缠抱着。 宋黛也不乱动,只是维持着抱着他的姿势,直至大雨落下,整个房内都沁着深秋特有的潮冷,再过半个时辰,她才小声道:“少爷?” 谢因岚没有回应,他的头自然垂在宋黛这侧,鼻息很安静,只有很轻的呼吸扑散在她颈窝中,微卷的发丝有几缕缠落在宋黛的肩头,发梢扰着她的脸颊,鼻息中,谢因岚身上的墨香更加明显,还有连做了三日木工,染在身上的,丝丝缕缕的木头香气。 宋黛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她手指平稳地探向谢因岚的怀中,因他已然入睡,揣在怀中的一支木簪便轻而易举地被她拿了出来。 趁着闪电的光,宋黛看得清楚,那是一支最为简单不过,刻成祥云样式的木簪,异常廉价,大约只值两枚铜板。 宋黛讨厌廉价简陋的东西,它们让她觉得,自己终归会有被打回原形的那一天……她本就是从草窝泥潭中爬出来的,最不值钱的贱奴。 可是…… 木簪不值钱,却显然被仔细打磨过,纹路非常润滑,指尖一点点摸挲而过,摸着簪子,也摸着早已融在它身上的,谢因岚的体温。 宋黛觉得,自己的心脏出了些问题。 否则,怎么会一边排斥,一边又忍不住地亲近呢? 第二日,雨停日出,谢因岚睡意朦胧中转身,自然转身,身侧当然已经空无一人。 【任务目标:宋黛;目前好感度:60】 谢因岚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等他出门,宋黛已经准备好了早饭,丝毫没有提及现在还在谢因岚怀里的那根木簪。 【宿主,她昨晚摸你了。】 【……这什么虎狼之词。】谢因岚说道:【她是摸到簪子了。】 【哦。】砰砰淳朴地答了一声,然后问:【那你怎么不送给她?】 【你知道男人和女人在感情上,有哪条劣根性是一样的吗?】 【我只知道系统的!】砰砰说:【会电击惩罚宿主的改造统都很难快乐!】 【你们都在玩什么啊……】谢因岚不忍直视,又是电击又是快乐的。 【是越轻易得到的,越不会珍惜。】 【不是你在收获任务目标的好感度吗?我看任务目标很容易亲近你,你已经可以轻易得到她了鸭!】 【不想和笨蛋说话。】谢因岚翻了个白眼。 谁说宋黛是真的亲近他,愿意被他所得了?再说……最佳猎手,才不会蠢到真的以猎人的身份出现。 砰砰委屈地回去看它的《五十绝经,霸总的保洁爱人哪里逃》去了。 又过十几日,那只簪子还是戴在了宋黛的发间,谢因岚坐在房中抄完书,顺手递给了她,还让她留在家里,自己去一趟镇子,将抄的书换成银子,再采买些东西回来。 “少爷抄这么多书,可换多少银子?”宋黛一边问,一边轻轻挽过谢因岚的手,替他捏着已经有些僵的手腕。 谢因岚试图将手抽回来,却没真的用力,便没有再动:“每百张双面,是三文。” “少爷好生辛苦。”宋黛心疼道:“不若这次去镇子,少爷也带我一起,我女工做得很好,也能浆洗衣服,我也可以赚钱。” “不必。”谢因岚垂眼,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似是在想什么,转而才道:“我仍不懂,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就算身契还在侯府,我可以给你些银钱去找人,留在这里,没有侯府那般富贵,什么都要自己想办法……几次与你说,你都不肯,你到底为什么要留在我这里?” “因为这里有你啊!” 宋黛想也不想,直接答道,她凑得近了,清楚地看到谢因岚倏而睁大的眼睛,和他浅色瞳仁中倒映出的,她的轮廓。 “起初,我确是想临时在少爷此处落脚,然后另寻出路,但后面,我,我就不想走了。我只想留在这里,什么吃穿用住,我都可以,我不要钱,我……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他们靠的距离太近,宋黛的眼神也太过真挚。 她就这样直白地说着自己的心意,看着谢因岚,眼睛中不加遮掩,全都是对他的眷恋,没有掺杂丝毫的杂质。 完完整整,只有他。 宋黛用自己的神色和话语宣告着这一事实,没有人可以质疑的事实。 静谧氛围中,宋黛缓缓靠近……直至近到,足够感受到谢因岚轻柔的鼻息,然后…… 谢因岚猛地起身,直接走出了房间。 “少爷!”宋黛连忙追了上去。 不需要查看,谢因岚就知道,宋黛的好感度还在60,根本没有动过。 如果是一段正常的关系,这个好感度,才将将够两人进入暧昧期,现在宋黛却已经一门心思想要占他便宜了! 坏女人! 砰砰:【……】 “少爷!”宋黛终于追了上来,她有些可怜地仓促拉住了谢因岚的衣袖,却被他想也不想直接抽了回去。 宋黛有些难过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原来谢因岚不想让她靠近时,是真的可以做到的。 “宋姑娘。”谢因岚的称呼又改了回去,他声音有些低哑,说话很重,令人无法立刻感知到他语气中的情绪:“我们断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宋黛的眼泪蓦地便下来了,一粒一粒的眼泪珠子往下砸,她哭得并不好看,眉毛皱耷着,眼睛也快挤在一起,一时之间,她甚至说不清楚自己的哭到底是真是假:“是少爷嫌弃我,是个奴婢?” “当然不是,我何曾真的将你当做奴婢?!”谢因岚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些恼怒,可他一看宋黛,嘴唇用力抿了抿,面上神色复杂,片刻后,他才沙哑道:“是我不配。” “为什么……少爷这么好,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宋黛哭着,依依向前走了几步,谢因岚没有躲开,她才小心翼翼地,再次抓住了谢因岚的那截衣袖。 谢因岚看着她,神色复杂,又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再次把自己的袖子抽拽回来。 “我母亲……” 良久,谢因岚低声同她说起。 “她是行商从乌鲁斯卖来大越的舞妓,那时,奉武侯正奉皇命,戍守长岭府一带,他没有见过乌鲁斯美人,觉得新鲜,就让我母亲侍奉了他半年……也是我母亲半年不接外客,他们才确认,我是奉武侯的血脉。” 宋黛看着谢因岚,难怪,他的面容和大越人完全不同,也更有别于宋黛只依稀见过的几个波斯商人,比他们都要明艳。 “我出生后,奉武侯就命人……绞死了我的母亲,我被他带回鱼台府。” 谢因岚的喉结不受控地动了一动,他闭了闭眼睛,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只是,我这般长相,只会让奉武侯看了觉得腌臜,侯府老夫人,夫人,都觉得我是……杂种,污秽。我不到四岁,他们就将我送到这里,那几年,时不时会有山头庄内的仆役来照看我一眼,等我再大些,他们也就都不再来了。”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孤身一人?”宋黛有些难过,又有些不可置信。 “直至你来。”谢因岚的唇角终于有了笑意,他看着宋黛,眼神柔和:“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陪伴,有人一起说话的日子,原来是这种滋味……原来,也有人不会讨厌我的血统,亲近我,觉得我好,却不知道,她才是最好的那个人。” 宋黛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任何一个字音来,她喉咙堵塞的厉害,想说不是这样的,可她的自私,她的计算,她又断不可能这样说。 “所以,宋姑娘,你走吧。”谢因岚低声说着,头也低了下去,不再看着宋黛:“去找个寻常男子成婚,过普通的日子,都比与我在一起要好,我长成这副模样,侯府只允许我最远走至镇上,就算奉武侯去世,侯府的一切都断然不会和我有半分关系,我……” 不等他说完,宋黛蓦地凑近上前,脚尖踮起,吻在了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