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他为何在那一刻改变主意

    车驶离市区，窗外景色逐渐由繁华变得肃穆，最终缓缓停在一处铁艺大门前。

    这里是一座西式墓园，开阔的草坪修剪得极其平整，石板路旁矗立着高耸的雪松，各式大理石墓碑错落有致地散布其间。

    清晨的墓园空寂无人，只有偶尔几声鸟鸣，两道身影静立在一座高大的黑色墓碑前。

    没有像中式祭奠那样摆放食物或焚烧纸钱，施柏融弯下腰，用手帕仔细拂去大理石台面的灰尘，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粉色郁金香轻柔地靠在墓碑前。

    卓蓝站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安静注视那座墓碑。

    墓碑造型简洁优雅，上面以精致的花体字刻着名字及生卒年月，正中间镶嵌着一张黑白相片。

    相片中是一位女士，生得极美，双眼斐丽明亮，眼尾与唇角弧度上扬着，笑得很明媚。

    心里隐约猜到她与施柏融的关系，卓蓝不由屏住呼吸，背脊下意识地绷紧。

    她看上去还很年轻，无论以何种方式离开，都令人倍感惋惜。

    静默良久，施柏融微微侧身，朝她招手：“离那么远干嘛，过来。”

    卓蓝双手紧握，不知该说什么，上前对着墓碑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神色相当凝重。

    施柏融觉着好笑，抬手抚了抚她脸颊，淡淡落嗓：“我妈漂亮吧？”

    “嗯，非常非常漂亮。“她说着，目光轻轻落在墓碑上，“你很像她。”

    而后是一段更长的沉默，清冷的花香与青草气息在空气中无声蔓延，卓蓝望着树荫下他显得黯淡的眉眼，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默声许久，她抬起手，小心翼翼握住他垂在身侧、有些发凉的手指。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也是筱筱的生日。”

    卓蓝心脏一紧，第一反应是他母亲遭遇难产，但这个猜测很快被施柏融平缓冷静地推翻。

    “筱筱是我继母的孩子。”

    施柏融没有看她，依旧凝视着母亲的墓碑，“我妈去世那天，她出生了，是不是很巧。”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无奈，也像自嘲。

    母亲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施柏融才想明白她为何选择在那天自杀。长期的精神折磨早已让她心力交瘁，她站在摇摇欲坠的边缘，而那个生日，是她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那天，她精心打扮，从清晨等到黄昏，最终却只等来一通电话。

    那端沉默了好久，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为难，她捏紧了手机，近乎哀求般喊他的名字，然而只得到一句冷冰冰的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击溃了最后一道防线，于是在那一天，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妈真傻。”

    他说。

    卓蓝眼眶发酸，强忍着不想落泪，眼泪却克制不住地涌出来，顺着眼角往下掉。施柏融原本还沉在回忆里，听见身侧的抽泣声转头，就见她已哭得双眼通红。

    “我都没哭，你怎么哭这么凶？”

    他无奈摇头，手帕弄脏了没法用，只有拿手给她擦眼泪。她的脸哭得全湿了，为什么会这样难过，是因为她也是失去母亲的孩子，觉得跟他同病相怜吗？

    阳光透过雪松的缝隙落下来，薄薄照在两人相抵的肩头，施柏融叹一口气，低声说了句：“你也真傻。”

    那时的卓蓝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更不会知道他为何在那一刻改变主意。

    离开墓园后，施柏融送她去学校。这一天原本可以如往常般度过，而有些事好像上天注定，即便他偏离了轨迹，也会出现另一只手推着他们往前走。

    和昨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一台招摇的跑车停在她面前，驾驶座的人推门下车，暮色中绽开一抹鲜艳的红。

    卓蓝站在风里，隔着五米的距离，听见金属打火机咔一记响。

    幽蓝火苗攀上烟头，慕杳倚在车门边，烟气漫在颈侧，她笑着，朝她勾了勾手指头。

    “上车，揭晓答案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