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

    林妙音今日不出诊，按照往常习惯，她应该是要到茶楼听曲儿。

    但是林妙音在半路改了主意，她一路上看见裹着头巾出门的行人明显比之前变多了。前段时间天子将外族进贡的桫椤花在京城种上了一片，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因此染上病，尤其是女子，脸上红痘会增多，这对于爱美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林妙音看着眼前景象，思索片刻，还是将帘子撤下了。她说道：“师傅，咱们不去茶楼了。”

    盈月看见师父回来了，有些惊讶，“师父，您怎么回来了？”

    林妙音摘下斗笠，白纱撤去，露出她一张清冷绝艳的脸，很是惹人注目。

    知道这美人是妙音娘子，医馆里的患者也都sao动起来。

    林妙音无暇顾及这些，她走路好像都带风，她说道：“回来收拾一下，准备去山上采药。”

    “采药？”盈月只疑惑了一下，却又不得不把重心放在眼前病人的身上。

    “你这病呀，短时间内看不好，我先给你写个方子……”

    盈月在给人看诊，因为止风堂的名声很好，所以今日来看诊的人也是大排长龙。

    有一位患者直接寻了林妙音去，“妙音大夫，妙音大夫，您看看我吧，我这脚底下疙瘩老好不了，平时走路都不方便。”

    他向着林妙音走过去，对方却先他一步停下了，林妙音转过身，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那人和林妙音对视的时候，感觉时间都静止了几秒。

    林妙音抬起他的脸，看了看。

    那人有些紧张，妙音娘子的眼神太过犀利了，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帮自己这个忙。

    “肾虚，经脉不通，体内湿气太重。”

    “当归三两，芍药二两……”

    “记下了？”

    那人被她端详了这么久，背后也是暗暗冒汗，不过他还算细心，说道：“记下了记下了。”

    “去找那边的小子拿药吧。”林妙音松开手，不过又说了一句，“肾虚，还是少行房事。纵欲对你的症状不会有任何缓解。”

    这最后一句话就像是补刀，或者说是林妙音故意这么说的，而且身边那么多人呢，她说的一点儿也不忌讳。

    男子有些羞愧地挪向了抓药台，抓药的是个青年，他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自家师父，低头忍不住笑了。

    “那个……小师傅，”

    “我知道，当归三两，芍药二两……嘛，”青雀一边重复刚才林妙音说过的药方，一边抓药，他称量的很准，几乎都是一次量好的。

    “大哥，这些药您先拿回去，记得每日服三次，汤药要现熬，这样才能保证效果。”

    那人接过药包，讪讪道了谢，他转身要走，却被青雀叫住了。

    “诶大哥，”青雀悄悄问道，“您觉得我师父怎么样？看的准吗？”

    “这…她只是看了看我，连脉也没有把，我心里也没底啊。”男子摇头叹气，似乎是对妙音娘子的草率感到失望。

    只不过妙音娘子的医术高明，这是人尽皆知的，他也听说过中医有时候可以看人面相就知道这人得了什么毛病，只不过，这也太神了点。

    他又想起了刚刚被当众揭短之事，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那方面出了问题，他倚着药台，也向青雀那边凑了凑，有些局促但还是问了，“诶，小兄弟，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肾、肾虚吗？”

    “大哥，你回去照照镜子吧。”青雀说。

    “此话怎讲？你为何要让我照镜子？”

    青雀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说道：“你啊，嘴唇乌青，说话气息也不稳，可见是体内阴阳失衡了，你戴的发冠不是俗物，身家应该不错，还有一点，你身上有女人的脂粉味儿，可见是刚刚和别人亲热过。”

    青雀正色分析道：“你说你脚底下有疙瘩，这在医书里啊，叫做典型的“娇房痣”，我问你，你那疙瘩在何地方？”

    男子被他一通理论说服了，于是他诚实回答道：“脚心处。”

    “那就不奇怪了，”青雀说道，“脚心是脚上最脆弱的部位，也是联通人体经脉的地方，看你这样子应当是毛病养了有段时间了，这经脉不通，时间一长啊，淤血就会结块，你脚底下那处娇房痣是不是还发黑？”

    “是，一开始还是淡淡的青色，后来就变得乌黑发紫，还不能摸，一摸就疼的很。”男子面对青雀，倒像是找到了知心人，把这段时间的苦水都吐了出来。

    “唉，大哥啊，你说你都这样了，你早来看大夫不就得了？”

    “我，我也想呀，奈何一直不得空。”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京城，最近来了个大人物，你看我这打扮，不就是个浑水摸鱼过日子的小官儿吗。”

    他双手一摆，让青雀看他的官服，不错，这是朝廷之上十六品文官才会穿的服饰。

    “可是啊，这上头点名我要去当那名大人的陪侍，那大人爱享乐，我就陪他宴饮，作诗，还……还陪他逛了烟花之地。”

    那文官扶额，苦闷道：“在家中，我夫人总想要个孩子，每晚也都缠着我，我，我真是不堪其扰了，”

    “我刚刚从青楼里逃出来，这不刚巧，你们这医馆就在那如意楼旁边，我就过来了。”

    “那您可得把药藏好，别让那大人看见了，不然该责怪你扫兴了。”青雀露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为老哥叹惋。

    怪不得这人刚刚那么着急，明明还有两三个人就轮到他了，他还是去拦了师父。

    当时青雀就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在一边待着，只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师父今日会意外给人看诊，还是被揽住那么草率的方式。

    在这里，这种时候，青雀还在怀疑师父是不是在外面碰到了什么好事，今天才这么愿意体恤“子民”，结果下一秒他就听到妙音清清楚楚地说道“肾虚，少行房事。”

    那大哥瞬间就脸红了。

    青雀没忍住把脸埋在胳膊里笑了，果然，这才是林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