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击杀

    虞国，太巍山北麓。

    云雾之中的山峦叠起被如墨的夜色侵染，乌云遮月山谷松涛虫鸟低鸣，似静逸又似风雨欲来。

    “青文，是这里吗？”

    缠满枯藤的古柏树无风自动簌簌作响，苍翠的树叶被悄然拨开一角，就着倾泄下来的微弱月光，一张人的脸庞露了出来。

    “少主，是这里。”一道男子低沉的声音回应道。

    此时云疏月现，大片的银白月光照亮了山林，那树枝上的人影也清晰了起来。

    一男一女，男子看上去二十四五岁，身姿挺拔如松，一袭贴身利落的玄色劲装勾勒出矫健的线条，剑眉斜飞入鬓，星目在夜色中闪烁着锐利冷光。女子则十七八岁模样，一身暗红色短打衬得她身形玲珑，肌肤在暗处莹白如玉，面容灵动俏丽。只是神情稍显紧张，正盯着前面不远处的破旧道观。男子手中托着一面古朴的青铜罗盘，见指针稳稳指向道观深处不再移动，便将其利落收回腰间储物袋，旋即又取出一个散发着微弱灵压的褐色阵盘。

    阵盘之上，五支小巧的阵旗虚悬半空，缓缓旋转。外围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灵气光晕，内里却隐约缠绕着几缕不祥的黑气。赵萤瞥了一眼阵盘中心那点微弱却稳定的光亮，深吸一口气，朝那道观直直奔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

    赵萤落地后放出神识扫了一遍周围，确定没有其他魔道修士后便释放魔身。霎时间丝丝缕缕的漆黑魔气自体内涌出，似薄纱般缠绕周身，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防护。她目前对阵法了解不多，破阵得靠青文。

    早已是魔身状态的青文已经站在了阵眼处，手一挥阵旗便落在了各个角落。随着阵法催动，赵萤的脚下立刻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血色符图。她在阵法中心快速咬破手指，以单膝跪地的姿势把手掌融入血符，口念咒语：

    “以血为祭，无御三身，开！”

    声音一落阵旗便迸发出五道光柱向后扩张几丈，形成一个金色半圆光罩包裹了道观四周，不久就消失了。

    “去。”赵萤挥出一张金色符菉往前方道观砸去，却在半空碰到一层透明屏障停了下来。

    见此她双手结印，再次念起咒语。几乎是念完的瞬间，那符菉周身泛起红光，嘭的一声爆炸开来。

    浓烟碎石散去，那破旧的道观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幽深的洞口，洞口边缘光滑整齐，这切割痕迹应该是修士洞府无疑。

    赵萤想着那人刚刚结丹境界还不稳，她虽然才筑基后期，但青文已经到了结丹中期。虽说是邪修有些阴损手段，但他们也有魔身加持，想来不会太艰难。

    她心念一动迅速召出法器准备开打，这时一柄泛着绿气的小刃飞镰已率先自洞口飞出快速朝她袭去。

    赵萤飞身躲这一击，身后即感应到有黑色身影逼近，只是还未出手便被数十道起爆符包围。随着炸声四起，青文率先持剑出击，滚滚浓烟中各种法器飞刃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不一会儿一道黑影遁出，只是还没飞多远，就碰到屏障被弹了下来。

    是那道之前消失的金色光罩，此时正如一个倒扣的巨碗笼罩着阵中区域，隐隐渗着黑气。而赵萤也终于得见那黑影本身，那个会在不久后虐杀她并制成傀儡的，将死之人。

    约莫四五十岁，干瘦的脸上布满皱纹，眼窝内陷眼神阴森可怖。虽嘴角有血但依旧凶戾，三人再次打做一团。

    主要攻击是青文，而赵萤应付那修士的傀儡，并使用大量起爆符偷袭sao扰，两面夹击不留余地。终于在那修士口吐鲜血支撑不住跪地求饶时，对局才停了下来。

    “两位前辈饶命，晚辈与两位无怨无仇，若是有得罪之处，愿赔宝谢罪。”

    那修士姿态卑谦语气却不见得诚恳，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

    他是个半路出来的邪修，自然知道两人是魔道中人，又岂会不知魔道手段。不分缘由的杀人夺宝是常态，更别提死后还要吸魂练魄制成傀儡。他自己那不入流的东西哪能相提并论，只求别遇着煞星。如果对方要宝贝给就是了，命得想办法挣下。他还有一套刚抢来的魔道功法，说不定用得上。如果还不行，大不了爆丹一起死。

    只是他一句回应都没听到，站在他眼前的赵萤看着他似笑非笑，青文则好似真停手般收了法器。

    见此试探有用那修士想继续游说，只是他一张嘴一口浓血自丹田处被顶了上来。同时全身如针扎般疼痛难忍，灵力不断自脚下倾泻而出。

    他惊慌着往脚下一看，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血红阵法，正滋滋吞噬他的灵力，而他想自爆都没来得及，就被一剑砍了头颅。

    挥剑者正是赵萤，她有一瞬间的失神。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往后只会多不会少，她总要适应。

    而青文趁她楞神之际已快速翻找了那修士的尸体，可除了储物袋以外倒没别的东西了，随即掌下生火将尸体烧成灰烬。

    等到痕迹彻底消失，赵萤才稍微轻松了些，毕竟只是在洞口完成了击杀，那洞府里面有没有危险还尚不可知。接过青文递过来的储物袋时她大致看了一下，是有不少东西的，这才平息情绪，再次振作起来。

    不过青文倒是没有那么多顾虑，掐着护盾符就往里走了进去。赵萤跟在他后面，边走边打探四周。

    里头的布置也太寒酸了些，一排歪歪斜斜的木质书架，上面零星摆放着几枚玉简。两张粗糙的石桌空空如也，角落里散落着几个小玉瓶，里面不过是些最低阶的疗伤或回气丹药，还有一些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五行功法玉简。整个洞府空旷、破败，弥漫着一股穷酸和荒废的气息，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位结丹期修士应有的居所。

    这边青文也探察完毕，停在一处石壁前，不作言语。

    “我感觉这个洞府还有隐藏空间，不可能就这么点东西。”赵萤用神识探了几遍仍一无所获，干脆转向青文求助。

    “是有。”青文说完伸出手掌摸上那处石壁催动术法，不一会儿他的手掌四周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形成一个柔和银白的弧形入口。

    赵萤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忍不住略带赞许地瞥了青文一眼。青文对此无甚反应，只是维持着术法，率先侧身进入光洞，在前方引路。

    望着青文的背影，赵萤的思绪微微飘忽了一下。这人…确实挺不错的，修为扎实，心思缜密，就是话实在太少，像块冷硬的石头，让人不知该如何沟通。

    不过这点感慨很快被眼前的景象冲散，当两人穿过光洞，踏入一个更为开阔的地下空间时，赵萤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块巨大的天然岩石被硬生生切割、打磨成一方丈许见方的石台。石台表面覆盖着一个不断蠕动、散发着浓郁血腥气息的暗红色阵法，丝丝血气如同活物般升腾缭绕。阵法中央，一个身着残破白衣的男子被数条粗大的黑色铁链高高吊起，他低垂着头颅，长发散乱遮面，裸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更诡异的是，在他头顶上方半尺处，悬浮着一口造型古朴的金色四方小鼎，小鼎散发着时明时灭的金光。每一次明灭，都似乎从下方吊着的男子身上抽走一丝微弱的生气。那男子气息奄奄，对两人的闯入毫无反应，仿佛已经死去。

    最先动作的依旧是青文。他身形一晃，已飞身掠至石台之上。他并未贸然触碰，而是先以神识仔细扫过男子全身和金鼎。片刻后，他果断挥剑，“锵锵”几声脆响，斩断了束缚男子的沉重铁链。小心翼翼地将那失去支撑、轻飘飘的身体放倒在地面。

    “是位正道修士，估计被那邪修劫来以血祭鼎。”青文的情态难得有松动，他看向赵萤，语气有点急切。“就剩一口气了，救吗？”

    “救吧，需要什么你跟我说。”

    “最好是回灵丹。”青文说完有些不敢看赵萤，要知道这可是高阶丹药，整个天灵门都没有几颗。而目前赵萤手上就有一颗，还是为了准备这次突袭特意向门主要的。

    “先给他用吧。”赵萤说完便拿出丹药放到青文手上。

    青文没想到她那么爽快，有一瞬间的惊诧，但很快恢复如常，投入到了救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