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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醉了依旧没忘记可俞的职业:“你的小费是多少?我怕我一会儿睡着了忘了给。” 可俞没有提钱,但也不装清流:“稍后再说吧jiejie,我先帮您擦一擦。我去摆一个湿毛巾。” 卫生间响起水流的声音,郑扶玺觉得这和可俞给人的感觉很像,是这场酒局里为数不多让她清爽的事物。 可俞用热水浸的毛巾,等拿来已经变成温热的了。他跪在床边,轻手轻脚为郑扶玺擦拭额头。 “新中国已经成立了。”她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可俞收回手中的毛巾:“诶?” “你不用跪。” 可俞很多年没像这样接不上话了,他控制好表情,忐忑不安地问:“jiejie,您是醉了吗?” 郑扶玺是到自己现在是略微兴奋的状态,会没那么受控,但她尚能思考,也知道自己的酒品从不误事,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她说:“我没有,我只是情绪高涨了些。” “那就好。”可俞松了口气,似乎刚才真的在为她担心。 这可是她自己说的,那他就放心了。 “jiejie,您没有化妆呢。”美人趴在床沿,手指柔软,眉眼如画,呵气如兰。 郑扶玺用手挡住天花板的光源:“是。” 可俞极有眼色地熄灭了悬在床顶的照灯,室内的氛围因为灯光的变化显得有些暧昧。 他身体前倾,离郑扶玺的脸更近了点:“您素颜好漂亮,刚才我一直以为您化了妆。” 郑扶玺笑了两声:“夸人的话就免了,聊点别的吧。”她是喜欢听夸奖,但这种夸赞听多了挺假的。 可俞没有吃瘪的意思,从善如流道:“您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吧?” “对。” “其实来这里找我们的,也就是聊聊天,有时候,也做点别的事。” 暗淡的光线像一路烟绕在二人越贴越近的脸颊,郑扶玺被这光熏得有些困,也就随口回:“什么别的事啊。” “啊呀,也就那些事嘛。” 郑扶玺想也没想,她对自己酒品放心,是知道自己喝醉了只想睡觉,现在她被擦了脸躺在大床上,身体舒服了,困意自然就上来了。可她天生是爱照顾人的性子,没有及时断掉话头,随意接着往下说:“那挺好。” 那挺好?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俞心里犯嘀咕,却依旧把话题往他想要的方向勾:“那jiejie喜欢吗?” “喜欢什么?” “和我一起。” 和他一起聊天?还好吧,不讨厌。 她嘴上说的是:“很喜欢。” 呵,和一群纨绔子弟来这种地方,还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可俞的眼睛眯起来,像是准备捕猎的猫,用略带撒娇的腔调说:“那我们就做吧,就现在,好不好嘛。” 郑扶玺差点就在甜软的声音中睡着了。她迷迷糊糊问:“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呀,困死人了,赶紧走开让她睡觉。物尽其用也不是不可以,不然让他给自己哼首助眠的轻音乐? “jiejie,让我伺候您吧。”声音放轻了,带着点气音,还有勾人的色气,“您喜欢我的嘴巴,对吧?我口活很好的,您要试试吗?” 郑扶玺即将休眠的大脑突然接收到了敏感词汇,她蓦地睁开双眼,酒气一下子消散了,头脑空前清醒。她倏然起身,“啪”一声打开房间的照灯,可俞发懵的脸即刻暴露在亮白灯光之下。 她的语气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力:“你说什么?” 可俞被吓住了,他不经意间颤抖起来:“我,我说……” “你趁我喝醉想和我发生性关系,这属于诱jian,我是可以报警的。” “不,不,没有。您说您没有醉,您……” “我说我没有,你难道不会判断吗?哪个喝醉的会承认自己醉了?” 她哪里醉了!这推卸责任的逻辑不是很清晰吗? 可俞被她绕进去了,真就“诱jian”这一条解释:“jiejie,您,您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我们这里确实不是什么正经会所,就算真发生点什么,警察把我带走也是因为扫黄打非,没有诱jian那么严重的!” 他倒是宁愿被扫黄打非啊,拘留所里关上几天就要出来了,总不至于要坐牢吧。 干这行时间也不短了,第一次见还没上床就要报警的呀! 他怂得很快,郑扶玺就不想为难。她放弃了质问,也不想和他纠缠,挥手说:“你出去吧。” 可俞并没有走,反倒哭出来了——他眼泪没落下来,只是能借着光发现眼眶周围湿了一圈:“jiejie,您可怜可怜我吧,要是拿不到钱,乔姐会打死我的。” 这又在演哪一出啊! 郑扶玺忍着头疼说:“她要打你你报警啊,我又不是警察。” 可俞“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郑扶玺真想倒在床上装死。 “jiejie,您是贵人,可我,可我……”可俞的哭声平仄起伏变化多样,“我一条贱命,谁会管我呢。jiejie,求求你,我什么都能做,您要玩儿我也行,我什么都可以……只要您别赶我走!” 郑扶玺哑然,她拾起床头柜上的湿毛巾贴在额头上,缓缓说:“只要能拿到钱就可以了是吧。” 可俞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只能点点头。 郑扶玺从钱包里抽了几张百元的纸币给他:“拿着,你就当任务完成了。” 这回轮到可俞说不出话了,他没想过钱还能这么拿:“啊?” “行了。”可俞讲的那些话很像编的,换个人不一定会信。但郑扶玺信,退一步说,哪怕不信,她也觉得这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并不容易。她把钱放在床头柜:“有机会的话,还是离开这种地方另找一份工作吧。这几年监管力度加大了,干不久的。” 可俞真有眼泪流下来了,眼疾手快将纸币收入囊中,一张俏脸梨花带雨:“jiejie您人真好,我,我是误入歧途了,您大人大量,我从此以后洗心革面,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明明刚才还挺讨巧的一张嘴,怎么就变得这么吵呢! 郑扶玺赶紧让他打住:“好了别说了。” 可俞的眼泪立马收住了,但仍眼含泪光怯生生地看着她。他的面孔稚气未退,像是还在念书的年纪。 郑扶玺没忍住多嘴了一句:“你多大了。” 可俞带着一点哭腔说:“二,二十了。” 这不就是要读书的年纪吗! 他还在轻微地抽泣着,眼泪从莹白的皮肤上滑落。郑扶玺不禁感叹,这要是在学校念书,要迷倒多少少男少女呀。 她叹了口气,拿过放在酒店床头的纸笔,写了一串号码。 “这是我的手机号,也是微信号,你要是想到别的地方工作,可以来找我。” 可俞感恩戴德地收下,好像看到了他人生的灯塔:“谢谢jiejie!” 郑扶玺刚才那口劲儿用完了,困意重新涌上来:“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可俞一边道谢,一边面对着郑扶玺退出去。 他合上门,松了口气。那张写上号码的纸被他揉作一团塞进口袋。 下楼后他的好姐妹胡桃倚正躲在杂物间和另外一个小哥哥聊天,看到他来张开双臂:“可可你今天这么早完工啊,钱给的多吗?” 可俞和她拥抱:“说来你可能不信,钱拿到了,不过是白给的。” “怎么会啊,”胡桃用肘部撞了他一下,“你运气真好,才来半年就碰上这样的冤种。给我也介绍一下,咱们资源共享嘛。” “别想了,她不会再来了。”可俞点了根烟,略带嘲讽地说,“我遇上的可是柳下惠,不仅跟我讲这样是犯法的,还劝我从良呢。” 胡桃扶着墙笑地喘不上气:“还真有这样的人啊!哪里来的活菩萨!” 可俞一摊手,掸掉了烟灰:“这群一路顺风顺水的公子千金,跑到咱们这儿发什么疯。有圣母病还是要趁早去治疗,不需要来这种地方找存在感吧。” 胡桃深以为然:“我之前遇到一个,还让我跟他走呢,说他养我,笑死了,他是觉得我好骗。” 可俞掐可把胡桃的脸:“我姐妹这么漂亮,说不定他是真的想为你一掷千金呢。” “算了吧,娶我还不如给我过户几套房收租呢。” 可俞想起那张被他丢进口袋的纸团,郑扶玺说她会给自己介绍工作。可话说回来,按照自己的文凭又有多少工作是干得了的呢? 也不知道这电话打不打得通。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他还需要在这来钱快的地方攒点傍身的钱,至于谋前途,那是以后再说的事情。 “哦对了。”胡桃想起了正事,“乔姐让你出来后找她一趟。” 在进包厢之前乔姐暗示过他拿下那个穿针织衫的女人,他现在任务也算完成了,就是不知道乔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去就去呗,钱拿到手了,还能出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