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泡面
001 泡面
001泡面 初春的冷空气，从没关紧的窗缝蔓延。苏知秋将身上的棉被裹得更紧了些。 距离那次失败的周末约会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那时的温度比现在冷，为了在郊外出片，苏知秋在羽绒服里只穿了一件毛衣配包臀裙。 在拍下不甚满意的照片后，终于坐上了车。彼时苏知秋又冷又饿。她将副驾前的空调直往身上打，却还是感觉牙齿不听使唤的乱抖。 张铮侧过头看她，又好气又好笑“知道天气这么冷，还穿这么少，你这不是活该吗。” 苏知秋饿的要死，没力气与他争辩，想从柜子里拿上次放在里面的夹心饼干，却发现只剩下小半包。 “你不是不吃吗？只给我剩这么点，想饿死我啊！”咬了一口发现还有点潮了。 “哦，这是上次静怡说低血糖，我让她吃了点缓缓。” 苏知秋咀嚼的动作顿时冻住，一股火气从身体涌出。想说话却被黏腻的草莓果酱糊住喉咙，拿出抽纸尽数吐出。 “谁让你把我饼干给她吃的。”喷出一大口浊气，苏知秋恶狠狠的看着张铮。 “人家低血糖难受，吃你个饼干怎么了？”张铮皱眉，“上次忘记了，一会儿逛超市给你补上。” “吃我饼干，还坐副驾，下次要不要在家里给她添张床啊。”说完，苏知秋只觉得心都跳进了脑子里，太阳xue打鼓一样咚咚响。 “发什么神经，脑子刚被风吹走了吗？”绿灯剩下最后几秒，前车却慢慢吞吞，张铮按下喇叭催促却还是来不及了，红灯亮起，又是漫长的60秒等待。 “我看你们俩才是绝配的神经病，学妹变徒弟，下一步要干嘛？”苏知秋已经无法控制嘴里的话，前方红灯的倒计时印在她的眼里，只觉得刺眼。 “我真觉得你一天在家里闲出屁了，脑子里就没正常东西。”张铮不看她，只握紧方向盘。 “是，我是闲出屁，你忙。忙着偷情。”苏知秋觉得红灯太亮了，亮的眼睛酸，酸的起雾。只好猛吸鼻子，雾积成雨落下，那摸红也侵入眼眸。 “你要我说多少遍，我跟静怡就正常同事关系，你到底要干嘛！” 听着张铮的低吼，苏知秋最后一根弦崩断，把捏在手中的纸团砸向他，然后解开了安全带，在红灯的最后几秒打开车门，狠狠的关上。 “你发什么癫！”绿灯亮起，车辆却堵在斑马线前，鸣笛声此起彼伏。看着苏知秋的背影，走向一旁的人行道，张铮怒吼，却也只能开走。 苏知秋拿起手机，点亮，6点58，距离闹钟响还有2分钟。 昨晚塞进被窝的内衣跟衬衫已经很暖和了。挣扎着穿好，还是躺着没动。手机打开邮箱，又看了一遍张铮发给他的最后一封邮件。 “你这段时间好好冷静一下，我说了很多遍了，我跟李静怡真的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没有其他，我也没干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别胡思乱想，等你想通了，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滑出锁屏，真得起床了。 牛仔裤贴上大腿皮肤，苏知秋打了个寒战，想着下次早起得穿条干净的牛仔裤，好提前放被窝里。 一通洗漱过后时间走到了7点半，还有时间吃个早餐。打开储藏柜，只剩最后一包泡面，还是一个月前收东西时顺便带走的。边煮泡面边打开淘宝准备再买点。挑挑选选了一堆，进入付款界面时，苏知秋纠结了一下打开余额看了看，还是取消了订单。 看着沸腾的开水，苏知秋用点火器燃了根烟，陷入了沉思。 搬回家里的老破小一个月，作为无业游民的苏知秋全靠她妈每个月给打的零花钱过活。还一时冲动的报名了驾校，存款所剩无几。今天起早也是为了去上科一的面授。 从毕业开始就跟张峥同居，苏知秋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因为害怕上班，毕业第一年准备考公，失败。怕应届生身份失效，第二年又准备考研，失败。转眼又来到第三年，苏知秋彻底失去应届生身份，还没了书读。 正当她看着迷雾重重的未来，脑袋空空时，又发现张峥疑似出轨。 雪上加霜。 想不清楚干脆不想，直接清空历史记录。上次争吵后，苏知秋拉黑了张铮的所有联系方式，并在次日将出租房里的所有家当全部带走。 她就不信她苏知秋离了谁活不了。 新建的第一个文件夹就是驾照，等有了驾照下次该从车上滚下去的就不是她苏知秋了。 想着又给自己加了颗蛋。 踩点到了培训部，扫描完证件打卡进入教室时人差不多已经坐满。 踏入教室的一瞬间，一股闷臭味扑鼻而来。苏知秋默默庆幸着之前夏天没有听张峥的话报名，这要是再高温发酵下，能直接中毒。 找了半天座位，好像只剩下第一排还有张空桌。没得选，只好坐下，就三个小时，忍忍就过去了。 台上老师正喋喋不休的讲着课。苏知秋只觉得早上吃的那一大锅泡面在胃里翻滚。早知道就不吃早餐还能早点到，坐个靠门口的位置，起码没这么臭。 这时，右侧突然传来一股熟悉的洗衣粉的清香，赶忙深呼吸一口。 苏知秋往旁边看，见一个穿冲锋衣的男生，他看起来有点急，还带起了一阵风，洗衣粉的味道更浓了，柚子味，之前张铮也用过，那段时间家里的被子都是这股香气。 冬天一个人在家舍不得开暖气，苏知秋就把自己整个埋在被子里，先是背单词，背着背着就滑走，又开始刷微博，看抖音。暖呼呼软绵绵的被子让她很有安全感，有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直到张铮下班，才把她从被子里面捞出来。先是亲亲她的额头，再是鼻尖，最后是嘴唇。 “刷个牙，准备吃晚饭。”张铮看着她舍不得睁开的眼睛，“我看你今天晚上又睡不着了。” “嫌弃我？”苏知秋伸出胳膊，揽住张铮的脖子，又亲了上去。因为提前打开的暖气，出了被窝并没觉得冷。 张铮浅笑，顺势把她抱了起来。“不嫌弃，不嫌弃，我家宝宝最香了。”然后苏知秋就像树袋熊一样被移到了厕所。 苏知秋醒神时，男生已经坐下。 听不进课，苏知秋拿出手机胡乱的翻着，早上的互联网也跟没睡醒一样，净说些无聊的梦话。柚子气混着教室里弥漫开的闷臭，也让她思绪更加烦躁。 从口袋里抽出一包烟，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刚下过雨的天气，空气里还残留着水雾。苏知秋选了一块还算干燥的地面，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穿过喉咙，侵入肺，再随着呼吸吐出，大脑终于清晰了些。 有了烟雾的屏障，没有发现有人悄然靠近。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苏知秋吓的一颤，被呛的咳嗽。转眼看过去，罪魁祸首不好意思的笑着跟她道歉。 “不好意思，出来才发现烟抽完了。”男生漏出干瘪的烟盒，“能分我根吗？” 是刚刚坐在苏知秋旁边的那个柚子味男孩。借着对话，苏知秋才看清楚他的模样。 下巴的胡须被剃的很干净，笑起来很清爽。冲锋衣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很有活力。他说话的时候看着苏知秋的眼睛，看起来很真诚。 苏知秋抽出一支香烟，递了过去。顺便也给自己拿了一根。 两人一起屋檐下吞云吐雾。 “《nana》？”男孩吐出一口烟，将指尖递出。 “什么？”苏知秋挑眉。 “哦，”男孩浅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是看了那个动漫才抽七星。” “只是单纯觉得这烟盒挺好看的”苏知秋将烟盒拿在手里瞧了瞧，“我没看过这番，不过《电锯人》里面是不是也抽过？”苏知秋盯过去，她知道男孩也在看她。 “Easy revenge”男孩喃喃道，顺手将烟盒拿了过去。七星软白，包装在口袋里颠沛流离，已经变得皱巴巴，就算将它重新变得平整，下一瞬又恢复原样。 苏知秋背靠着墙壁歪着脑袋，任由指尖升起的青烟将她的五官隐蔽。 “你报的哪个驾校？”男孩透过烟雾瞧她。 “西城。” “真是巧。”男孩抬手抖了抖烟灰，“之后说不定还能一起学车。” 烟雾散去，清澈的眼眸再次闯入，让苏知秋有点不知所措。这个男孩看上去年纪不大，不想认输，吸了口烟，屏障再次升起，这才敢望回去。 “这儿就这么大，几率确实挺高。” “加个微信吗？之后一起练车。”男孩掏出手机，向她走过几步。 又是柚子味。苏知秋想表现得熟练，却控制不住手抖。 只是加个微信。 “只是加个微信。”男孩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我也才毕业回家，不认识什么人，搭个伴到时候就算挨骂也能一起。” 雨后，阳光再次夺回天空的主动权，泥土的气息淡淡的蒸腾，却还是挡不住男孩身上消散不去的水果味。 苏知秋拿出手机，“我扫你。” 男孩将二维码调出，“赵卿煜，我名字比较难写，我直接发给你。” 新的对话框立刻生成，“苏知秋。”苏知秋用自己的名字礼尚往来“我的名字好写。” 赵卿煜低着头备注，阳光打在他的睫毛上，在颧骨留下浅浅的阴影。“进去吗？不好意思再抽你烟了。” 苏知秋吐出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投入旁边的垃圾桶，看了眼赵卿煜，轻嗯了一声。 下课打完卡，赵卿煜问苏知秋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下午顺便一起上课。苏知秋随便撒了个谎说离家很近，中午要回家。 她知道这个小男生在想什么。无非是刚毕业的男大学生，寂寞时候的无聊消遣，搭讪的技法也很拙劣，谁会没事在兜里放一个空烟盒。 苏知秋晃悠着回了家。 刚走到楼下，打眼看见一张熟悉的牌照。 本来平静如死水般的心境，突然被这一晃眼掀起一波涟漪。并有愈演愈烈的架势，直往眼眶里面冒，连带着鼻腔也有了酸味。 苏知秋想稳住自己的心神，却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向她示威，冰凉的指尖被握进手心，在掌心留下一道痕迹。 车门打开，张峥走了下来。 看着苏知秋被熏红的眼眶跟鼻头，张峥叹了口气，快步走上去拥住了她。 “对不起”苏知秋耳侧传来一声疲惫，一双手却还是无力的搭在两侧，眼泪却断了线似的一颗颗留下砸在张峥的胸口。 “对不起”张峥感觉到了身前人胸腔的颤抖，耳侧也变得潮湿。雾气侵入大脑，原先准备的一大段话也被模糊掉，只剩下机械般的重复。 “对不起”，张峥轻轻抚摸着苏知秋的后背，“但最近真的太忙了，我才出完差回来。” “对不起，我该早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