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模擬考

    週四午後，校園被臨時的沉默壟罩。

    模擬考前最後一堂課結束，教室裡卻沒人急著說話。翻書聲、翻筆袋的細碎碰撞，全被籠罩在一種緊繃又安靜的氣氛裡。黑板上寫著「模擬考倒數一天」，字跡剛勁，每一筆都像在心上敲鐘。

    蘇念笙捧著複習筆記，視線一頁頁掃過，腦袋卻空白得像什麼都記不住。

    她壓低聲音問林芷安：「你覺得我這次會不會爆掉？」

    林芷安嘴角一挑，像是故意鬧她：「你昨天不是還說要考進前十嗎？」

    「我那時候是腦子壞了。」

    「你腦子要是壞了，沈予安就是燒壞的那種。」

    蘇念笙沒說話，只用力吸了口氣。那晚他在線上教她物理時，講到最後突然開了攝影機，她一邊撐著下巴一邊看他手寫公式，直到那聲「看懂了嗎，笙笙」落下，她才發現自己的筆一直沒動。

    心不在焉，是從那一晚開始的。

    隔天，模擬考正式開始。

    第一科國文，她答得還算順。第二科數學，一進考場就見到坐在最前排的沈予安，他低著頭的輪廓透著一種極專注的冷靜。

    她卻只想著，他是不是也有一點點緊張。

    那一瞬間，她突然好像被他傳染了。筆一落，解題速度出奇地流暢。連物理那張卷子，她都寫到手指發酸，卻沒有停。

    直到最後一門英文交卷，她才終於坐直身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身後的江呈煜嘖了一聲：「小情侶靠這麼近，是不是也考運加倍？」

    蘇念笙轉過頭：「……誰是你說的小情侶？」

    「不是我說的，是全班都這麼看。」他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語氣裡帶著點玩笑的嘲諷，「而且你進步太快，笙笙，會讓人起疑心的。」

    她怔住了一瞬，還沒回答，沈予安已經走了過來，伸手搶走她手裡的橡皮擦。

    「你理他幹嘛。」

    「我在幫你撐場欸。」江呈煜一挑眉，「沈哥，現在這麼護啦？」

    沈予安沒理他，低頭對蘇念笙說：「明天公佈成績，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語氣溫淡，但那眼神落在她身上時，卻讓她莫名心安。

    隔天早上，成績揭曉。

    走廊上，學生們擠成一團，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氣氛比任何時候都熱鬧。

    「年級成績名單出來了！」

    蘇念笙被擠著往前，目光掠過榜單——

    第一名：沈予安

    第七名：蘇念笙

    她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

    「哇靠！蘇念笙你第七欸！」林芷安從後面一把抱住她，聲音大得半個走廊都聽得見，「你什麼時候偷偷進化了？」

    蘇念笙耳根發熱，還沒來得及回答，周圍的議論聲已經像潮水一樣湧過來。

    「沈予安又是第一……這傢伙是不是人類啊？」

    「他物理滿分欸，變態吧！」

    「不過蘇念笙這次超猛，直接從二十幾衝到前十……」

    她下意識回頭，正好對上人群外那道懶洋洋的視線——沈予安靠在走廊窗邊，手裡轉著筆，嘴角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早就知道她會看過來。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

    （教室角落，幾個女生圍在一起吃便當）

    「欸，你們不覺得沈予安最近怪怪的嗎？」

    「哪裡怪？還不是一樣面癱又學霸。」

    「但他最近居然會主動教人功課欸！昨天我還看到他在教蘇念笙物理……」

    「靠！真的假的？他不是從來不浪費時間在『教學』這種事上嗎？」

    「我有看到那截影片欸，他超認真幫她畫圖解……誰知道他聲音這麼溫柔的啊……」

    「而且他那時候好像還幫她把筆蓋蓋好欸，媽的，好像在拍偶像劇……」

    她們越講越激動，語氣像是在拆一顆隱藏已久的糖。

    （不遠處，江呈煜咬著麵包，默默掏出手機傳訊）

    【你什麼時候改行當慈善家了？】

    沈予安的手機震了一下。他瞥了一眼，回覆：

    【投資。】

    江呈煜嗤笑，抬頭看了眼正在發呆的林芷安，手指停了一秒，又補了一句：

    【你確定不是因為她偷看你的樣子很可愛？】

    沈予安沒再回。他只將手機闔上，撥了撥額前落下的碎髮，餘光似有若無地掃過教室前排——

    蘇念笙正拿著便當盒，一口也沒吃，筷子在飯裡繞了一圈又一圈。看似發呆，卻時不時會抬起眼，往他這邊偷瞄一眼。

    沈予安低頭拉開抽屜，唇邊泛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的手機螢幕還沒完全暗掉，最後那句訊息仍亮著——

    【你確定不是因為她偷看你的樣子很可愛？】

    他沒回，但耳尖，確實紅了點。

    ──

    （前排，林芷安放下餐盒，撐著臉側頭看她）

    「你最近認真得有點不像你欸。」她語氣輕飄飄的，像是無意間說出口。

    蘇念笙一頓，沒說話。

    林芷安也不急著等答案，只伸筷子從自己便當裡夾了顆丸子，放進她的飯盒：「考試前就不逼問你了，但你要是累，就吃多一點，腦才會轉。」

    蘇念笙低頭盯著那顆被塞進來的丸子，小聲說：「……我想試一次，不只是那種中間偏上。」

    林芷安沒回，手肘撐著桌沿，盯著她看了幾秒，忽然輕笑了一聲。

    「懂啦。」她說，「如果是那個人當第一，那第七也很帥。」

    蘇念笙握緊筷子的手微微一緊，但沒說話，只是將丸子夾起來，慢慢咬了一口。

    ——她沒說出口的那部分心思，林芷安已經懂了。

    ──

    （午後，補習教室。沈予安坐在窗邊，眼前攤開的是一套新印的模擬考解題講義）

    「我們來對一下錯題。」他語氣平淡，「你這張卷子扣分最多的是這題……還記得你哪裡弄錯嗎？」

    蘇念笙咬著筆蓋，搖頭。

    「你那時候沒畫受力圖。」他低頭替她重畫一遍，「物理這種東西，你不去看背後的結構，它就會反咬你一口。」

    「聽起來像在講什麼復仇劇……」

    「你就是劇裡那個總是輕敵的女主角。」

    她噗哧一聲笑出來，但馬上又低頭看筆記，乖巧地補上筆劃。沈予安沒再說話，只看著她一筆一劃寫完公式。

    「還記得我昨天教你的解法嗎？」他忽然開口，語氣放輕了些。

    「記得啊。」

    「那你再解一次這題，這次換你寫給我看。」

    她怔了一下，然後乖乖在空白紙上落筆。

    沈予安的目光從她的筆尖，滑到她微垂的眼睫。

    午後陽光落在她臉頰上，白淨、安靜。

    他看著她專注寫字的樣子，忽然明白那句話的答案。

    ——不是慈善，也不是投資。

    是她本來就很好，只是現在，只有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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