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夜晚
床边的月亮小夜灯,映照在于末染的侧脸上,照的她眼角流出了泪。 于是她起身将灯关掉,此刻屋内只剩月光,雨后的月亮总是那么亮;月光照在言语安身上,惹得她翻了个身,于末染伸手想抓住月光,但乌云马上把月亮夺走了,雨后的乌云总是这样的。 夜晚的玻璃和镜子一样,映照出自己的面庞,浑身赤裸,洁白的后背被撕开来露出了血rou,眼角的泪水滴到了手背上。 为什会哭,自己应该开心才对,老师愿意让我留下来;老师应该是有一点喜欢我的吧,毕竟她肯和我做。 太好了,老师应该喜欢我的,奶奶还有人喜欢我;老师打我也是不想我误入歧途吧,所以老师是喜欢我的。 床边于末染,看着熟睡的老师,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老师一定是喜欢我的,从一开始就是。 所以应该自己应该笑,于末染擦干眼泪,用两根手指,撑起嘴角,为自己勾出一个笑脸,手指放下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脸。 就这样睡吧,老师的床很软,屋即便自己不太喜欢趴着睡也可以睡的很安稳,真的好开心。 从一开始就是,在老师第一次带我回家的时候,从那天中午就是。 高中的午休往往是丰富的。 在高二三班中,首先跑起来的住校生,连带着整栋大楼都在颤抖,但这种颤抖不会停留太长时间,马上就会转移到cao场,然后是食堂,今天菜谱中的炸鸡腿的香气,早就勾的学生摩拳擦掌了。 随后离开的是回家的学生,他们就不那么着急了,无论如何家里的饭菜都会等着他们,高中的家长对孩子可谓是无所不应,菜谱则是早就预订好的。 最后一批人勾肩搭背晃出校门时,小吃街刚迎来最热闹的时刻。麻辣烫店老板娘麻利地往锅里下油面筋,油锅里炸年糕正鼓起金黄泡泡。几个男生蹲在网吧门口嗦泡面,塑料叉子搅动着红烧牛rou味的雾气,游戏登录音效和老板的收款提示音此起彼伏。 最后的最后,教室里往往只会剩下一个人。她会从书包最底层掏出那个老式铝制饭盒。蓝白格子的包裹布洗得发白,盒盖上凹凸的划痕拼出模糊的卡通图案——那还是小学时贴的贴纸。揭开盖子时,红艳艳的剁椒像小火苗跳进眼睛,脆萝卜条整整齐齐码在左边,底下雪白的米饭还带着保温袋的余温。 她总是能算准时间,在麻辣烫组回来前收拾干净。饭粒从不掉在课桌上,辣椒油也不会沾到校服袖口。等走廊传来笑闹声时,那个旧饭盒,早已裹紧它的格子外衣,重新沉入书包深处。可是意外总是措不及防。 “于末染?”后门飘来的声音让女孩猛一激灵,不锈钢饭盒"哐当"撞在课桌上。她手忙脚乱要扣盖子,但对方已经到了她的桌前。 看到来人,于末染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恭敬的说声老师好。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班主任言语安。 “怎么不出去吃?”话刚出口言老师就咬了下嘴唇。她比谁都清楚这个转学生的档案——父母离异后各自成家,奶奶供她上学。上学期要不是自己盯着,贫困生补助早被关系户顶了,自己一句话也不说。 就和现在一样,言语安随着又说道“跟我来。”于末染有些不解,站在原地,自己只是吃个饭而已。 “不用了,老师,谢谢老师。”于末染分不清这是老师对她的怜悯还是愧疚,但无论是那一样她都不想要。 看着倔强的于末染,言语安有些无奈,决定不再和她客气,于末染抱起饭盒要走,突然被冰凉的指尖扣住手腕。 言语安手指圈住的地方空荡荡的,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扫过她掌心。 “去我家热饭。或者我现在给全班讲微波炉的物理原理?”听到话的于末染,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师,言老师这是在威胁自己吗。 路上,她故意避开了学校前面那条小吃街,而是从小公园穿了过去,到了一栋大楼,言语安家在15楼,这栋房子是她父母给她买的,说是离学校近方便上班。 于末染盯着电梯按键发呆。电梯墙被擦的反光,她看见自己校服领口洗脱的线头,和老师的华服形成滑稽的对比。 “把你的饭盒给我。”言语安把她怀了的饭盒,抢了过来,把饭盒的米饭和小菜分开,把米饭倒在碗里,放近了微波炉。 厨房外边,于末染看着老师的把她的饭盒放进洗手池“老师这个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洗就好。”言语安看了她一眼,自己本来也没打算洗就是了。 “有什么忌口吗?”言语安坐在餐桌旁边,打算点外卖,于末染在洗手池旁边洗碗。 听到老师的话,马上放下了手上的动作,走到了她身边“不用了,老师。” “别和我客气了,你不说我就直接点了。”言语安没理会她的反驳,直接点了份外卖,一份饭而已。 在此以后,言语安中午多了一项新活动抓补于末染,有点像之前大学的时候在大学里找小猫。 时间一长于末染也不反抗了,老老实实的被带走。到老师家里接受老师的投喂,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还是有些同学看到了她们。 钢笔水蹭花的橡皮擦在课桌上打转,于末染突然被同桌胳膊肘顶得一晃。戴圆框眼镜的女生神秘兮兮凑过来,鼻尖几乎要戳到她练习册上的三角函数图:“最新消息!言老师每天午休都带人回公寓!” 于末染的自动铅笔"啪"地断芯,草稿纸上的辅助线被迫中断。 “肯定是重点班那个体育生。”前桌突然180度转体,校服拉链哗啦刮过桌沿,“上周我还看见他们………”话没说完就被后排男生截断:“扯淡!被带走的是个马尾辫女生,上周三食堂……” “你们懂个屁!”后排突然砸过来半块橡皮,“我听别人说……”男生压低嗓音,“言老师是个同性恋!”于末染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可她为什么要……”同桌突然扯开自己卫衣领口,露出锁骨处鲜红的蚊子包,“除非是那种关系!”前桌女生发出夸张的干呕,镶着水钻的手机壳折射出七彩光斑。 同性恋,老师是同性恋,老师喜欢女生?于末染呆愣在座位上,周边一切声音都被切断了。所以有可能老师不是怜悯,也不是愧疚,而是…… 于末染数着修正带上的刻度线,38条划痕正好是去老师家蹭饭的次数。她摸着书包内的夹层,里面藏着上周言老师塞给她的暖宝宝——当时自己正捂着绞痛的胃,老师的手比暖宝宝还烫。 夕阳把教室照成蜜糖色时,于末染正盯着便当盒发呆。那颗深褐色的贴纸突然扭曲成心形——就像昨天言老师微波炉上融化的巧克力。她慌忙拧开矿泉水瓶,却看见水面倒映着自己发烫的脸。 公交车玻璃映出她揉皱的校服领口,于末染对着倒影练习收下巴的角度。昨天老师家浴室镜前,她偷偷试涂了遗落的珊瑚色口红,镜面水雾凝结成珠的瞬间,仿佛看见另一个被宠爱的自己。 钥匙插进出租屋铁门的刹那,楼道感应灯突然爆闪。于末染保持着推门姿势僵在原地——柜子上奶奶的降压药瓶碎在地上,玻璃碴间散落着被碾成粉的白色药片。 屋头白炽灯的照在地上,鲜红的血液,把地面和少女的眼角都染红了。于末染蹲下身捡拾玻璃碎片时,看见自己瞳孔里摇晃着两个月亮:一个是老师家总挂着的月球夜灯,一个是太平间冷柜的金属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