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丕/权丕」归唁（三）
“……就叫她丕，小名叫紫嬛……” “妾谢主君赐名……”年轻女子甚是欣喜。 曹丕无法动作，亦无法言语。他听到两人的交谈，以为是死之前的幻听。 “丕”是他初生时得的名，子桓是他后来成人后的字，这两个称呼本该伴随他一生，可最后却不为外人道。 不会再有人会亲切的唤他的名字。 他的姓名生平都会记入史书，是非功过都会让后世人评说。 无论是圣贤的尧舜之君，残暴的夏桀商纣，褒贬不一的秦皇汉武，他都没有做成。 曹丕不在意死亡，草木皆会凋零，人生并无长久，无论生前如何，最终都会化成一棺之土。他一开始在意的是时间短暂很多事情来不及，到后来也不在意这些。 就像这样在嘉福殿里等待死亡。 可他等待的死亡没有到来，却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他听到了熟悉女声温柔的低吟浅唱一个熟悉的曲调，熟悉的内容…… 这是卞夫人哄孩子时会唱的一首故乡的曲子。 少时他听到过好多次。 印象中最早的一次，是她在哄出生不久的子文入睡，温柔慈爱又很耐心的模样，曹丕很少见到。 然后是子建年幼时，早夭的弟弟曹熊哪里…… 最后一次不是母亲卞夫人那里，而是在自己的儿子曹叡那里听到的。 年幼曹叡当时磕磕绊绊念着这个熟悉的内容，曹丕当时非常烦闷，听到这个后直接训斥了他。 叡儿当时哭的很大声。 后来曹丕如果不主动找很少能看到曹叡，两人见面也少有交谈。 “丕儿。”最后女子温柔的唤道。 “母亲……”可是这话到了女子耳中只是哭泣声。 “丕儿怎么了。”她担忧的问道。 可这一切又并不像是幻觉，曹丕睁开双眼，看到那个一头乌黑青丝，美貌温和的女子。 那是年轻时的卞氏，他的母亲。这时卞夫人只有他一个孩子。 “丕儿睡醒了。” 这个地方没有那么富丽堂皇也没有那么清新雅致，而是有些简朴，不可能是嘉福殿，铜雀台，也不是当年的曹府。 像是记忆中很久之前的谯县老家。 卞正在挑逗这个孩子，可是不久后离开。 因为有人来。 “见过夫人。” 那个高贵女子曹丕并不陌生，她是父亲的原配正室丁夫人，同时也是他兄长的养母。 曹昂的生母刘夫人早逝，丁夫人无子收养了他，视如己出，后因养子过世与自己的夫君曹cao决裂。 “都是自家人，不必那么客气。”她看向这时眼睛睁的像黑葡萄似的曹丕，诧异道：“丕儿是醒着的啊？” “刚刚醒来。” “好乖的孩子，别看昂儿现在这个样子，他以前非常闹腾，清河出生时也爱哭，都挺折腾人的……”她想起这些事情，不由自主的笑了。 丁夫人很喜欢孩子，可她却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她说这些是卞在一旁安静的听。 然后丁夫人又说道：“昂儿也很喜欢这个meimei，一直想来见见，我和主君说要让他吧那些诗书看完才能来。” “meimei？”曹丕发现不对劲，他，不应该是弟弟吗？曹家的二公子？ 可是“她”现在也没有办法开口询问。 现在的情况可能是曹丕回到了刚出生时，从原本的曹氏二公子成了曹氏的女公子？ 这会情况有些麻烦，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回到了最初，这时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 作为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婴对府中的这些人没有太大的威胁，丁夫人也很喜欢她。 丁夫人逗了会孩子，又让下人送了些小孩子的东西，然后想起自己有事情，便打算离开。 临行前，又吩咐别人好生照顾。 “丕儿，出生在冬天，注意保暖，别生病了，燃炭的时候注意一下通风。”丁夫人提醒道。 “多谢夫人提醒。”卞又去送了送她，之后便回了房间。 曹丕睡了一天，醒来天色已晚，房间已经被打扫干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身上的痕迹没有那么容易消退，其他地方更是。 醒后口干舌燥。 “夫人，可是要饮水？” 曹丕点了点头。 饮后，放下杯盏。 曹丕看到她神色有异，询问道：“怎么了？” 郭正要说什么。 门被人暴力撞开。 来人径直来到曹丕塌前，面带怒色，看向她。 “至尊来此所谓何事？” 他碧色的眼睛燃着怒火，反问她：“满府皆知的事你竟然不知道是什么事？” “夫人她刚醒……”郭帮忙解释道。 “你闭嘴。”孙权不想听这些。 “发生了什么？”曹丕询问。 “登儿生病了，想见你，你这个母亲怎么当的，从来都没想过去看他。” 面对孙权的指责，曹丕神色平淡说道：“登儿刚出生时就不在我身边。” 而让母子分开的罪魁祸首便是孙权，他没法继续指责曹丕。 说完曹丕起身这时穿好衣物，长发没有来得及梳起便随着孙权出了门。 一开始两人相顾无言。 曹丕提着照明的灯，往前走。 这个时候晚间还是有些寒意，曹丕依旧穿着那身很单薄的素色常服。 “你不冷吗？”孙权忽然问道。 曹丕摇摇头没有停下脚步，孙权也没有接着问下去。 然后一直沉默直到见到孙登。 孙登白天时突然发烧了，当时曹丕正在休息，郭也不好叫醒她。 孙登这时候正说着“母亲来了我才喝药。” “公子，夫人来了。” “把药给我吧。”曹丕对侍女说道。 孙登这才喝药。 喝完后，应该好好休息。 孙登拉着曹丕的衣袖，说道：“母亲别走。” 曹丕有些无奈，向他解释不走。 “睡吧，我给你说个故事。” “嗯嗯。”孙登很激动的点了点头。 她缓缓说道：“从前，有一个姓谈的男子，年过四十，尚未娶妻，于是他便去努力读书。某日夜间，突然有一个女子，服饰容貌皆不凡，愿意嫁于这个谈生为妻。同时她又告诉谈生说‘我与人不同，勿以火照我也。三年之后，方可照。’” “你到底在说什么？”孙权听到这个故事有些莫名的不爽，说道：“这根本不适合给登儿听。” “我现在只能想到这个故事。这样的话就不说了。” “登儿愿意听，母亲说下去。”孙登连忙道。 曹丕同意了，接着说道，“后来他们成了亲，有了一个孩子，等到孩子两岁时，他不能忍耐，于是便按照女子说的那样，夜间偷偷拿火光照着她的身体，火光照下，女子的腰间以下是枯骨女子，后来女子醒来，看见了谈生，说他为什么那么着急，明明可以再等一岁，再等一年，她便可以成为人，这个女子原本就是一个孤魂，因为这件事情她不能死而复生，而……” 见孙登入睡，她不再往下说下去了，故事便戛然而止。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孙权问他。 “没有结局，结局我也不记得了。大概是生死两隔。” 孙权知道曹丕很少会直接说一件事情，她说的话总是暗示着其他的意思。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都难以让人理解。 问她也不说什么意思？ “你这个谈生指的是谁，不会是那个人吧？” 曹丕摇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