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起点
第七章 起点
第七章 起点 夜风卷着窗帘,轻拂书房一角未合的书本,屋子里,两人都在静静的做自己的事。 下午的会议进行的依旧不顺利,沈哲琰的心情也在见到南宫姐妹后变得混乱不已,看到李杰那依旧不改的搪塞态度,她无心在继续,草草结束会议后带着穆怡离开了公司,她要另做打算。 穆怡已经把资料整理好,正在厨房清洗茶杯。沈哲琰坐在沙发上,看似翻着下午会议记录,眼神却不时游离。那场与南宫姐妹的意外重逢,像在心口按下了个隐形按钮,一直跳动不止。 她靠在沙发背上,手中资料一页页翻过去,最终却也没看进去几行。 “晚饭想吃什么?”穆怡走过来问她。 “随便吧。”她没抬头,轻轻地说。 穆怡停了一下,视线落在她掌心那摊已经滑落的纸张上。她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替她把纸整好,收进文件夹。她知道沈哲琰最近情绪不稳,但她一向克制,不会去逼问,也不会越界。 “那就喝粥吧。”她替两人做了决定,转身回到了厨房,不久,厨房里传来锅里咕嘟咕嘟的声响。 沈哲琰依旧看着文件,但她眼神失焦,盯着其中一页看了很久,心已然飘得很远。 ——— 六年前,沈哲琰17岁半时被唐家正强制接回唐家。那时的她因为年纪尚小,就被唐家正以“尚未成年,还需监护人”的理由和所谓“父亲身份”强行带回唐宅。 唐家宅子在城郊,依山而建,老式格局,阴翳清冷。在那个陌生冰冷的别墅里,她第一次见到南宫韵和南宫清。 姐妹俩对她很好,她以为那俩人会故意针对她,挤兑她,用各种手段给她下绊子,但这些都没发生,她们不仅没有这样做,还包容了沈哲琰的所有敌意。不过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她对姐妹俩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差,说真的,她打心底里瞧不上两人。 当时她被接回唐家已四月有余,身边依旧围绕着各式看似亲切、实则监控的佣人,出门需要报备,电话总有人无声查阅,她活得像个被供起来的瓷娃娃,没有任何的尊严和自由。 她恨透了这一切。恨唐家正,恨那个在自己母亲尸骨未寒时就逼她低头的男人,同样也恨南宫韵和南宫,她将南宫韵的温柔视作假意,将南宫清的清冷当作傲慢。 沈哲琰不肯认命,每天都想办法在唐宅四处乱翻,想找到能威胁唐家正、换取自由的“筹码”。有一次她成功甩开了保姆和监控,跑进了三楼那间常年封着的杂物间。 屋子里有一股陈旧的尘味,堆满了老物件、档案和书柜。 她动手翻了起来。 她本来是想找唐家正的把柄——公司机密、文件、私账记录,能威胁他的都行,却在一个堆满老物件的角落,意外找到一本深色皮革封面的相册。 翻开第一页是她母亲的旧照,接着是唐家几次早年的聚会,男人、女人、孩子。她一一扫过,觉得无趣,也没抱多大期待,正要合上,却在一页停住了。 一张老照片上,两个女孩蹲在草地边喂猫,一个温柔地笑着,一个板着小脸在旁边站着。两人穿着一样的裙子,发型一模一样。 她呼吸顿住了。 这个笑容……这个眼神…… 她忽然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幼儿园时,曾有一个jiejie天天出现,一天对她笑得温柔,一天却冷得像霜,她当时还以为那个jiejie脾气古怪,不然怎么一天跟一天不一样。不过那个jiejie对自己倒是很好,年幼的她被父亲当垃圾一样抛弃被母亲时常刻意忽略,得不到任何爱的回应,因此任何一点善意都能让她记很久很久。 脑海里霎时间翻涌起无数细节: 小时候偷吃糖,那个“jiejie”会蹲下来喂她;她玩滑梯摔倒,那个“jiejie”冷着脸扶起她,然后对着磕破皮的地方轻轻吹气,她那时候太小了,以为那是同一个人。 直到今天,她看着照片里那对“双生”的脸,心底才悄悄浮出一个无法忽视的念头: ——难道……她们一直是两个人? 她猛地合上相册,背抵木门,胸腔剧烈起伏,指尖隐隐发白。那一刻她才明白,为什么她总觉得她们那么熟悉,为什么她发疯她们不气,为什么她骂得再难听,她们都会在她睡着时轻轻地替她盖上落下的毛毯。 “怪不得,”她喃喃,“怪不得你们对我那么好。” 当初见到南宫姐妹的第一眼,她对她们的第一反应是:恶心透顶。 “你们是不是很得意?”她曾在餐桌上冷冷说,“又成为唐家正的家人,又掌握公司,真厉害。” 南宫清面无表情没回应,南宫韵只是轻声道:“你喜欢喝牛奶吧,我让厨房热了。” 沈哲琰一巴掌把牛奶杯抢来摔到地上,恶狠狠的说:“别在我面前做样子。” 她从不掩饰敌意。 可奇怪的是,她越是发疯,姐妹俩越是冷静。 她在客厅故意打碎南宫韵端来的茶具,在饭桌上推开南宫清递来的菜,甚至有一次情绪失控地当着她们的面打碎客厅落地窗的玻璃。 但她们始终不曾回嘴。 南宫韵永远是那个温和的“jiejie”,只是默默叫人收拾好碎玻璃渣,下一顿饭照旧给她夹她爱吃的菜; 南宫清冷淡寡言,但每次她夜里做噩梦惊醒,房间的走廊灯总会亮起,有人会替她轻声关上窗。 有一回她偷跑出去夜不归宿,唐家上下没一个人关心她去哪儿了,只有南宫韵冒着雨出门找她,找到时整个人都被雨水湿透了。那天她终于不解地问:“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不会感激你的。” 南宫韵没回答,只是握着她湿透的手问:“你冷不冷?” 她那一刻才开始觉得奇怪,怀疑这份不讲道理的温柔从何而来。 沈哲琰曾抓狂地喊:“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她们没有回答。只是像早已习惯她的疯癫般,耐心、温柔、无条件包容。 而现在,当她回忆起那段时间,再对照那张照片,所有疑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或许她们早就认识她,认识很久了。 只是她不知道。 她以为是因为成年后的交集、相似的遭遇才让她们对她百般纵容。她曾观察过唐家正和南宫姐妹之间的相处,他们之间并不亲密,关系也不像正常的父女。她一开始以为唐家正会对代替她女儿身份的南宫韵和南宫清很好,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慢慢的,她发现并不是,唐家正就没有把她们当作亲生女儿,他连姓氏都不肯给她们。 唐家正从不在她们面前称父道女。他对她们吩咐命令像对待下属,语气冷得像在公司例会。有一次在家,沈哲琰无意间听到唐家正的助理和家里的管家说闲话:南宫清在公司会议上反驳他,唐家正当着所有人冷笑,斥责她“没规矩。”那天晚上,下班后的她额角贴着创可贴回到家,什么都没说。 沈哲琰站在楼梯转角看着她进门,心头复杂得无法言说。她开始心软,甚至有些同情两人,有时心里还会为她们感到难过,但她十分厌恶自己的这种“泛滥的”善意,她试图逃避这种情绪,却无法控制。她想忘记那些混乱的情绪,像从前一样说服自己“她们都不是真的”“她们也在演戏”,可她再也骗不了自己。 同时她也渐渐明白,南宫姐妹并不是唐家正的所谓“正牌女儿”,她们和她一样被唐家正蔑视,而她们也并不把唐家正当作父亲。 后来她还从从偷偷联系她的张律师口中得知一件更震撼的事: “你知道吗?南宫姐妹的母亲,当年不是病死的。” “那是你母亲逼的。”张律师在手机上传给她一份资料复印件,“那年唐家正和你母亲已公开决裂,你母亲手段很硬,直接动用公关团队曝光他养外室,压得他一度被董事会威胁交权。那时候,他的情妇跳楼未遂,被救了下来,半年后却还是死了。” “而她,就是南宫韵和南宫清的母亲。” 沈哲琰手指颤抖,眼前晃动了一瞬。 她想起小时候那个jiejie总说:“你以后要乖,要保护自己。”她以为那是孩子气的叮嘱,现在想来,那是出于心疼,她们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她想起唐家正将她从公寓带回唐宅的那个雨天,是南宫清递给她毛巾,南宫韵替她换了湿衣。她一边咒骂着“伪善”,一边却没能推开她们的手。 她又想起那晚她低烧昏睡,睁眼时看到南宫韵趴在她床边轻声哄她:“小哲,再睡一会儿,梦里就不疼了。” …… 这一切,不再是利益驱使能解释的。 她心底原本结着的刺,有一根,悄悄松动了。 如果,她们从小时候就认识她,甚至早就偷偷陪伴她、照顾她,那一切的温柔包容就不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