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这几天林初夏一直过得很恍惚，像是整个人都游离在现实之外，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她时常会在厨房发呆，手里握着锅铲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偶尔走到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天色渐暗，心里却空落落的，仿佛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慕庭轩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回家了。

    她并没有特别开心，也没有特别伤心，只是觉得自在了很多。她再也不用每天早起为他准备早餐，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洗涤那些昂贵的衬衫，更不用在深夜被他无休止地折腾到筋疲力尽。

    可是心里头一下子感觉很空。

    没有了慕庭轩没完没了的折磨，林初夏突然无所事事起来，索性就给家里来一个大扫除。慕庭轩一向挑剔过人，如果地上有一根头发都能让他皱眉，所以她对清扫一向很用心，家里简直是一尘不染。

    这一次，她把注意力放在了平时不怎么用的杂物房，想要彻底清理一遍。没想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她翻出一个陌生的文件袋。

    这文件袋她从来没见过，打开后，一张银行卡和一份纸质文件掉了出来。文件上清楚地写着她对这张卡的所有权，资料显示办卡时她还未成年，应该是李心怡帮她办理的。

    林初夏怔怔地看着这些东西，回忆起搬离季家时的情景。那时她行李简单，随手塞了几件衣服和重要证件，临走前林志谦把这份文件交给她，她也只是随手一放，从未打开过。

    她立刻拨通了林志谦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他似乎有些意外，毕竟她平时极少主动联系他。

    “初夏？怎么了？”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我在柜子里找到一份你当初给我文件，里面有一张银行卡，这是怎么回事？”林初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那边却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林志谦才缓缓开口：“当初你mama把你带到季家的时候，就把这份文件交给我，让我在你成年后转交给你。”

    林初夏静静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心里五味杂陈。良久，她又问：“那你为什么一直没给我？”

    “初夏，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林志谦的声音一贯沉稳，此刻却染上了沧桑，“我知道你一直在故意和我作对，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和小澜之间的问题会解决的……”

    林初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究没有落下。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哽咽：“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在季家真的会快乐吗？”

    没有等他回答，她挂断了电话。

    这么多年以来她早就习惯了她和他淡漠的关系，习惯了他把她当成累赘的想法，习惯了拖油瓶的地位，现在他凭什么说把她置于囚笼般的季家，只是因为舍不得她。

    她把手机扔在一边，抱膝坐在地毯上，头埋在双膝间，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上午。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她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

    到了下午，林初夏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带着银行卡和那份文件赶去了银行。本以为很快就能办好，没想到前台的短发女秘书翻了翻文件，皱着眉头告诉她：“时间隔得太久了，这种情况必须让总经理亲自处理，但今天总经理没来上班。”

    林初夏一时有些无措，但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她在银行里磨蹭了许久，软磨硬泡，总算从那女秘书口中套出了总经理的住址。她马不停蹄地赶到半山区，结果刚到小区门口，就被面无表情的保安拦了下来：“没有住户确认，不能放行。”

    林初夏心里暗骂，这些豪宅区的规矩还真是多，自己一个弱女子，是能带把刀还是藏把枪啊？要不是那套到的电话居然搞关机她用得着在这里磨蹭？！

    最后，她一咬牙，把手里的文件袋“啪”地甩到保安亭台面上，冷声道：“这是本公司的重要文件，必须在下午三点前交给我们总经理签署。如果合作的MR.MAX先生等得不耐烦了直接飞回美国总共二十亿元的损失，你担得起吗？”

    跟着慕庭轩久了，虽然学不会他那张冰山脸，但是不怒而威的气势林初夏还是有点像样的。那保安盯着她和文件，脸色终于松动，三秒后竟然恭恭敬敬地把她带进了小区，还一路送到总经理家门口。

    到门口后林初夏忙说谢谢，肚子里却在痛骂，奶奶的，算你识相，怎么有钱的就特有种了是吗？

    叮咚叮咚地按响了门铃，半分钟过去后有人来开门，在见到那人的瞬时，她不由呆愣。

    那人也显然有些惊讶，却还是先客气地请她到客厅的沙发里坐下，亲自泡了两杯茶。

    ——这个人，正是顾流川。

    “既然你和姿琳是姐妹，年纪又比我小，我就叫你初夏吧。”

    他淡淡说道。

    林初夏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点点头。

    她把银行卡以及相关文件推到他面前：“这是你们银行的业务吗？”

    顾流川翻看文件，眉头微蹙，“的确是我们公司的文件，你等等我，我去帮你查一下。”

    他进了书房，林初夏坐在沙发上，心里七上八下。

    没多久，顾流川回到客厅，脸色凝重：“我查过了，这张卡确实是你母亲九年前帮你办的，当年存进了三千万。”

    “三……千万？”林初夏几乎不敢相信，李心怡哪来这么多钱？

    顾流川点点头，语气郑重：“但现在，这张卡里的钱已经全部被转走了。”

    林初夏更加讶异，   “是我妈转走的？”

    “不是。”

    顾流川摇头，“卡是以你的名义办理的，只有你本人能动用这笔钱，就算是你母亲也不能。很抱歉，目前资金被转走的原因还不清楚。你先把卡和文件留在我这里，我会尽快帮你查清楚的。”

    林初夏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种情况多半是银行内部有人动了手脚。此刻把东西都交给顾流川更是危险，

    但顾流川那张和顾流影一模一样的脸，让她下意识地选择了信任。

    三千万。

    林初夏心里一阵发紧。九年前李心怡竟然有这么多钱，可是为什么都没有给她自己治病？

    这笔钱绝不是她那份打酒吧零工就能赚到的，难道？难道是林志谦给的赡养费？

    她颤抖着手翻看文件，发现第一笔汇款是在十五年前，也就是她八岁那年，正是林志谦和李心怡离婚的时候。此后每个月都有一笔定期汇款，最后一次是在九年前的九月。

    而那年十月，母亲因为有先天的地中海B型重型贫血症，然后加上喝酒抽烟等不良的生活习惯又染上了肺病，最后引起严重并发症死亡。

    原来，在她八岁那年，李心怡就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你能帮我查查这些定期汇款的来源吗？”林初夏抬头，脸色有些苍白。

    “我尽量。”顾流川点头。

    “谢谢……”林初夏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

    顾流川注意到她的异常，轻声问：“初夏，你还好吗？”

    “没……我没事。”林初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可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顾流川轻叹一声，靠得离她近些，“初夏，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林初夏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无意识地扯着头发，心里满是茫然和无助。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母亲的隐瞒、父亲的冷漠，还是这突如其来的三千万和消失的真相而感到难过。

    顾流川见状，立刻伸手将林初夏扯着头发的双手轻轻拉下来，语气里带着难得的焦急：“初夏，你别这样。”

    林初夏怔怔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茫然和无助。仿佛刚刚那一瞬间，所有的坚强都被抽空了。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的思绪一片混乱，脑海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片段。她努力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暂时失去了记忆，看到梦里总是出现的那一张脸，她瞬时失去了所有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