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墜墟

    白光撕裂了虛空。

    魂體被無可抗拒的力量捲裹著，墜入一片陌生而破敗的世界。

    初入界土，便是滾滾蒼嵐。

    天空仿若將死的深海，病態的蒼青色緩緩翻湧，偶有蝕月破碎的光芒自嵐氣縫隙中垂落，蒼白而冷冽，映得大地如同殘骸之域。

    嵐原龜裂，墟骨橫陳。

    枯草如針，獸骸成堆，遠方隱隱可見斷裂的山脈與傾頹的古城殘壁。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腐朽與死寂，靈脈扭曲，天地元力破碎潰散，似乎整個界域都在緩慢地崩潰、下墜。

    一道微弱的黑影，隨著白光消散，悄然墜落至寒潭中央。

    寒潭靜默無聲，潭水死寂，無風自生波紋，倒映著那輪幽冷破碎的蝕月。

    潭心的玄玉石台上，鎖鏈纏繞成巨大的封印圖陣，

    中央，幽暗微光悄然盤旋，彷彿遺世獨存的太陰遺種，在死寂之地緩緩甦醒。

    **

    她靜靜蜷伏，黑色鱗片如淬鍊過的寒玉，薄薄地覆著一層幽藍的微光。

    纖長修美的蛇軀脊背之上，隱隱浮現出暗紫色潮汐紋路，每一次微弱的呼吸，紋路便似波紋般微微流轉。

    額心，一枚銀白色的新月印記緩緩亮起，在嵐霧翻湧中，宛若冰封的太陰之痕，冷冷燃燒。

    即使此刻虛弱至極，她仍帶著一種不可忽視的壓迫感——仿佛從上古劫難中孑然遺留，即使殘破，依然是天生的異數。

    靈氣潰散，大地破碎，而她的存在，令四周死氣也微微震盪了一瞬。

    金紫交錯的蛇瞳緩緩睜開。

    一瞬間，寒潭、嵐原、墟骨林，仿佛都為之一凜。

    四周的靈氣短暫凝滯，嵐霧滾動，獸骸間生出不明低鳴。

    天地似乎本能地感知到了她的甦醒——一個與這片破敗世界命脈緊緊纏繞的存在，一個將在此地掀起劫數的異者。

    **

    她怔怔地眨了眨眼。

    陌生。

    寒冷。

    孤獨。

    記憶破碎，本能空白。

    只有一個字眼，從支離破碎的靈台深處，緩緩溢出。

    ——熙。

    像是從無數輪迴與劫火中滲出的血痕，微弱而頑強，牽引著她仍殘留的一絲自我。

    **

    「……熙……？」

    她輕輕呢喃，聲音微弱破碎，連自己也無法確定是在呼喚誰，亦或只是在挽留，自己殘破靈魂的最後碎片。

    寒潭無聲，嵐霧沉沉。腐朽與死寂壓迫著每一寸空氣，連時間本身，似乎都變得緩慢而沉重。

    她蜷縮蛇身，細細吐出蛇信，金紫色的蛇瞳微微收縮，警惕地感知著周圍潰敗的靈脈。

    此地不祥。

    此界將崩。

    她本能地知道——

    若不變強，便只能在這片破敗中，被無聲吞噬。

    就在這時，一道溫潤的聲音，自識海深處輕輕響起：

    【宿主甦醒，蒼嵐月墟界，恭迎主歸。】

    【此地靈脈殘破，墟潮將起，宿主暫且隱匿氣息，以蛇形潛修為宜。】

    聲音溫婉而恭謹，卻藏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雀躍。

    她茫然地眨了眨蛇瞳，本能地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喉間沙啞，輕輕吐出：

    「……朱朱？」

    名字脫口而出，如同從萬劫沉淵中掙扎而出的微光。

    一聲呼喚，連她自己也未能察覺，那一刻，額心銀白月痕微微閃爍，似乎回應著某種古老而沉眠的誓約。

    識海之中，赤紋靈胎輕輕旋轉，語聲溫柔而堅定：

    【啟稟宿主，玄冥陰月蛇本為宿主元身。】

    【上古之劫，宿主魂體離散，rou身封印。今日道契締結，魂歸rou返，皆為天數輪轉之理。】

    靈蛇垂下蛇瞳，金紫雙瞳映著寒潭破影，蒼嵐崩碎。

    魂魄破碎，記憶遺失，唯有那縷殘存的「熙」，在靈魂深處，無聲燃燒。

    從今而後——

    在這片破敗墟土之中，她將以無名之姿，尋回過去，尋回自己。

    無論代價。

    無論償命。

    蝕月高懸，蒼嵐崩碎。

    新生與劫數，在靜默中悄然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