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早上起来的时候雨还在下，李舒乔打了个哈欠，宫女捧着衣裳首饰进来为她穿衣梳洗，纱帘被撩起来，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顿时瞌睡虫都被驱散，一脸惊喜：“小春！你回来了？”

    撩开床帐的女子约摸二十来岁，身材高挑，瓜子脸单眼皮，笑起来时格外让人安心，果然是安国公主最宠爱的女史小春。

    她模样好，进殿后先是冲李舒乔笑笑，紧接着内疚和忧愁取代了笑意，应当是从阿夏她们那里听说了来龙去脉，她走到李舒乔身前跪下，张口便请罪：“奴婢思虑不周，竟然害得公主忧心，请公主责罚。”

    李舒乔拉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你又没有做错，我为什么罚你。”事实上她做事很周到，不仅留了口信给寺人，还特地留了字条。

    可是银羽卫做事利索干净，什么都处理好了。寺人被威逼只能谎称没见过小春，字条也被收走。

    老嬷嬷缠绵病榻很久，李舒乔自己也曾为了宽小春的心，许诺她可以随时回府尽孝。只是当时太急，她一下全忘了。

    她吸吸鼻子，皱眉：“你别提这件事了，就当作过去了。你来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小春福身上前，接过宫女捧着的衣服，伺候她更衣，口中道：“殿下想问的是郡王吧。回府两日，奴婢只在前日傍晚见了郡王一面。郡王的样子像是刚回府，他将奴婢叫到书房，特地询问了徐侍读之事。奴婢说自己也不知其中缘由，不知道怎么回事陛下就下了那道赐婚旨意，郡王便摆摆手让奴婢出去了，他说过几日等殿下回宫要来宫中看望殿下。”

    才回府？李舒乔想了想：“他禁足解了？”

    小春露出个无奈的笑，李舒乔懂了，应该是太妃来见李镜之后，禁足就被解了。

    平阳郡王李铭，轻狂跋扈，这次被禁足是因为在殿前殴打朝臣，李镜一怒之下把他关了两个月，李舒乔那天走得急，没跟他通气，估计他这些日子在府中也是干着急。

    既然解了禁足，想必今天下午就要入宫见她了。说起来，她能碰到徐令还是王兄牵的线呢。李铭行事轻狂，陛下便给他指了几个翰林院出身的文臣日日给他讲课，徐令是七品侍读，原本是伺候皇帝读书的，也被指去给李铭讲课了。

    李舒乔偶尔回去郡王府，也都能遇上这位风姿过人、芝兰玉树的徐侍读。她及笄之年，正是情窦初开，一来二去有了点好感。

    李铭看出来她的想法，笑嘻嘻道：“这位徐大人很抢手，京中不知道多少夫人在替女儿盯着呢！你若真喜欢，王兄帮你看着，定不会让他花落别家。”

    他这么打趣，李舒乔也大大方方：“好啊，王兄替我盯着他，可不要让别家的小姐捷足先登，不然我要你好看！”

    后来他果真负起责任，勤勤恳恳为李舒乔盯梢，关于徐令的小道消息流水一样进入宫中。

    这个人的形象逐渐在李舒乔心中立体，他爱吃甜，吃不了辣，看起书来能废寝忘食，最擅长工笔，休沐日还会去山中采风。一点点的好感逐渐放大，就在李舒乔生出“和这样的人度过半生也不错”的念头时，李镜把他赐婚给了另一位宗室女。

    想起这些，李舒乔心情就坏了起来，但好在下午王兄进宫，总算有人能让她诉诉苦了，因此她一整个上午都在期待。

    李镜下朝后，看到她这样情态有些吃味。李舒乔正在插花，听见他进来头也不抬：“哥哥午后要和我一起去见王兄吗？”

    “不去，”李镜说，“看到他那副样子就生气。”

    咦？他这又是怎么了。李舒乔嗅到不同意味，抬起头来好奇道：“王兄怎么了？他又惹到你了吗？”

    李镜嗤笑：“才解禁足，太妃娘娘就张罗着给他相看贵女，他倒好，游船游到一半，跳湖跑了。等太妃回府才发现，这小子让人在京中贴满了告示，说要以貌选妃，办个大会。太妃气急，昨日拎着藤条满府追着他抽，不知道他又说了什么混账话，今早太妃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府去了枫山。”

    说到这，他瞥了李舒乔一眼，这府里出来的怎么一生气都爱往城郊的山上跑。

    李舒乔稀奇，小春回来时可没给她讲这个啊！她忍不住追问：“后来呢后来呢？王兄真要办这个大会吗？”

    李镜气笑：“荒唐！真要给他办了，那成什么样子了？就你还非要跟他一起瞎胡闹！”

    "就你不是在瞎胡闹！"李舒乔回骂，“你做什么都不是荒唐，你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只有我们都是在闹！”

    李舒乔看见他就觉得烦，腾地站起来：“你也不要和我去见王兄了，省得再让我们两个荒唐人气着你。”

    李镜哪里知道一开口又惹她生气了，李铭私下安排她和那个徐令见面的事他都还没计较，谁知道一句话说不妥，她反倒怪自己了。

    堂堂帝王，追在meimei身后哄：“哥哥不是那个意思，舒舒！”

    李舒乔根本不理他，扭头做了个鬼脸飞快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