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催乳
卷三、催乳
陽光溫柔地灑落在深色木質地板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草氣息,混著剛煮好的茶香,暖得幾乎有些令人昏沉。 書架沿著牆壁排列,沉靜而高聳,金箔封皮的書脊閃著微光。遠處的小窗微微開著,白色窗簾隨著幾不可聞的風緩緩擺動。 卡席雅娜緩緩睜開眼。 她躺在一張柔軟得幾乎要將人吞沒的長椅上,身上覆著一件寬大的白色睡袍,質地細緻,輕柔地貼在肌膚上。 意識像是被水浸泡過,沉甸甸地浮上來。頭痛、胸悶,手指微微顫抖,連呼吸都帶著不自然的滯澀感。 「……」 她皺了皺眉,強撐著身體坐起,金黃長髮滑落肩頭。 這是哪裡?我…… 記憶破碎地浮現,像霧中隱約的殘影——刺耳的呼喊、混亂的廣場、囚禁的房間……然後是憤恨、羞辱,還有黑暗。 ——政變。 她心中一緊,隨即又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打斷。 喉嚨發乾,四肢乏力,整個人像是被重病折磨後才剛醒來。 「……哥哥……是哥哥……把我送到這裡來療養……」 這個念頭像是被刻意植入般,自然而然地浮現,溫柔得讓人無法懷疑。 就在這時,腳步聲響起。 門開的聲音,地板低聲吱響,空氣的流動帶來一絲隱微的香氣。 「殿下。」 一個溫和、乾淨的嗓音在近旁響起。 卡席雅娜猛地抬頭。 一名看起來年紀介於少年與青年間的男性佇立在面前,銀白的髮絲在陽光下如雪輕輕閃耀,琥珀色的眼眸中浮著溫柔的光,像是一池安靜的湖水。 他穿著筆挺的白色襯衫與灰色短披外套,領口系著細緻的銀鍊,舉止端正而優雅,左胸別著一枚銀色徽章。 「今日陽光甚好,是否照例……用茶?」他微微低頭,神情恭謹,聲音輕柔。 卡席雅娜眯起眼,喉間發出一聲微弱而冷淡的嗤笑。 「……用茶?」 她的聲音因虛弱而帶著些微沙啞,但語調仍帶著高傲與銳利。 「你是誰?」 他似乎疑惑卡席雅娜為何詢問這樣奇怪的問題,但仍耐心回答: 「您的治療師與私僕,殿下。」他微笑,眼神中沒有一絲雜質,「一直在此貼身侍奉您,自您搬來這座療養院以來。」 療養院。 卡席雅娜指尖微動,心頭那一瞬間的疑惑一閃而逝。 是了……政變後,我病了,哥哥把我藏在這裡,遠離爭權奪位的渾濁之地,順道養病。 她緩慢地呼吸了一下,抬起下巴,眼神微微冰冷。 「……茶,拿來。」 她的語氣仍帶著命令式的傲慢,像是在試探眼前人的服從。 對方微微一笑,動作輕緩而流暢,轉身取來一杯溫熱的茶。 當他靠近時,卡席雅娜鼻端捕捉到一股微不可聞的香氣——不像常規的茶香,更像混著微微暖意的甜草氣息。她接過茶杯。 「……退下。」 她冷冷吩咐。 私僕低頭行禮,退後幾步,靜靜立在書架旁。 房間再次陷入柔和而安靜的光影中,只餘下時鐘滴答,以及她自己的心跳聲。 卡席雅娜抬眸望向牆上的掛鐘。 一秒——兩秒——三秒。 秒針停住了,世界彷彿也在那一瞬凍結。 她微微皺眉,正欲起身細看,秒針卻又在下一瞬無聲滑動起來。 像什麼從未發生過一樣。 卡席雅娜收回視線,微微皺眉,卻也沒多想。 可能只是頭暈太甚…… 她輕輕抬起手,慢慢啜飲了一口茶。 溫熱的液體滑過舌尖,帶著草藥的微甘與極淺的苦澀。 那味道溫和得近乎平淡,卻在喉間留下若有似無的餘韻,像某種刻意調製過的療養飲品。 「……味道真怪。」 她放下茶杯,聲音冷冷地說。 站在一旁的銀白髮奴僕微微彎腰,溫和回答:「是的,殿下。」 他的語氣沒有奉承,只是平靜地陳述:「自三日前起,更換了新的草本配方。」 卡席雅娜輕哼一聲,抬眸盯著他。 「……你們真當我是孱弱的嬰兒了嗎?」 即便虛弱,語氣中仍帶著冰刃般的傲慢與銳利。 奴僕靜靜垂眸,沒有反駁,也沒有多做解釋,只是恭順而無聲地站在一旁。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在光線下輕輕閃爍,似乎溫柔得近乎透明。 這樣無聲的服從,讓卡席雅娜心底微微發悶。 她向後靠在長椅上,頭枕著柔軟的靠墊,疲憊又不甘地吐了口氣。 「……名字。」 她半眯著眼,語氣慵懶中帶著些許施捨似的冷淡。 「我忘了,你的名字是什麼?」 銀白髮的僕人微微頓了頓,然後輕聲回答:「埃希爾,殿下。」 「……埃希爾。」 卡席雅娜輕輕重複了一遍,像在咀嚼那名字,又像在自言自語。 然後她側過臉,看向窗外的微光。 「果然是下人的名字,真低賤。」 她的語調帶著天生的傲慢:「不像是能讓我信任的人。」 埃希爾微微一笑,低下頭。 「殿下的信任……需用時間與忠誠換取。」 他的聲音穩定而溫柔,彷彿這份耐心與等待是與生俱來的職責。 卡席雅娜靜靜注視著他幾秒,然後冷哼一聲,手指無意識地在茶杯邊緣輕敲。 「……這茶,」 她語氣微涼,帶著不耐與居高臨下的質詢。 「究竟是治什麼的?」 埃希爾微微垂下眼睫,神色柔和,似是思索了片刻。 「……是為了催乳。」 那銀白的髮絲在陽光中微微閃光,整個人像是被柔光包圍的雕像,美得有些不真實。 「因為殿下,您遲遲不溢奶,是很令人困擾的病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