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她把他浑身的血污冲了个干净,又把那身破烂的衣服随便在地上冲了冲,转眼却发现那家伙的身上还在流血不止。 “等血不流了,就把衣服穿上。”她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臂吩咐道。 “......”哟,还敢做不敢当?打了他就跑?这是毁尸灭迹来了? “还有,你要是敢对贝克先生说我虐待你或怎样,你就等着吧。”她冷笑一声看着柱子前狼狈的,因为下体疼痛而颤抖弯腰的男人。 “你真觉得是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让总督动的手吗?克莱因......你太天真了。”威尔海姆浑身像是被这个女人羞辱了一千次那样难受,红着的眼睛不只是被水淹的还是怎么,酸痛不已。 “所以呢?”苏珊娜昂着下巴看他,“可今天我还是活的好好的,并且为了保命,我把我能抖出来的关于你的东西,我都交给贝克先生了。” “......”威尔海姆垂下眼睛不再看她,“都被他算计了。” 被贝克先生设计? 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这个角度她还真没考虑过,所以威尔海姆怀疑这一切是总督策划的?那他既然设计了威尔海姆,那艾勒伯格岂不也是......? 她脑子转的飞快:如果这一切真的都被总督一手掌握的话,那这么说自己也是总督手里的一颗棋子了?那么总督说上面有人保他,会不会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苏珊娜不敢深想,那总督先生,那个看起来沧桑寂寞的老男人的智慧就太深了,她完全没想过这一点!那她真的该担心担心她未来的路了! 趁着她发呆,威尔海姆默默拉过了制服裤子,并费劲的套在了腿上,慢慢穿好。 “所以,克莱因,”威尔海姆低头,缓缓坐在地上,阴邪的笑容挂在他本就阴森的脸上,“以我的经验司令官先生不会让你活太久的。” “......” “而且现在,你也折磨够我了,我也深刻认识了自己的错误,我们何不建立一种合作关系,相互帮助摆脱彼此额困境呢,克莱因?”他的话像是蛊惑人心的伊甸蛇,谦卑又诚恳。 “你去死吧。”她说,“这世界上上没有谁比你还让我感到危险,混蛋。”她唾弃的看着他,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苏珊娜此时心里乱成一团,还在思考贝克先生的事:难道他就是等艾勒伯格和威尔海姆鹤蚌相争,他一个人赌收渔翁之力呢? 可这件事下来,他的确是最大受益者啊。 却不想,身后的威尔海姆终于在那一刻爆发了。 “你已经被我玩遍了,现在你又要上谁的床呢?司令官先生吗,他那么老了,还能好好疼你吗?”威尔海姆提高了音量说着,像个市井流氓那样笑眯眯的看着她僵住的背影,“还是谁?那条背叛我的走狗,赫林吗,他现在一定吓得瑟瑟发抖,瞧瞧吧,他甚至至今都不敢来见我,不敢看我一眼!你们这群卑鄙的懦夫真是般配!” 苏珊娜猛地转身,失望透顶的怒视不远处的男人,但她克制自己憋着不说一句话,她真的不想和这种人吵架浪费时间。 可威尔海姆依旧深沉着目光,自顾自微笑着说道:“哦,我知道是谁了,布莱纳特·里希特,对不对?”他耻笑她的天真,“除了我,你怎么会觉得你这种专门当人家情妇女人,里希特他还会要你?” “......”她瞳孔一缩。 “你更不会想,刚刚这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吧。”他轻蔑的语气像是把刀子,剜她的心。 “我这这种女人又怎么会在乎。”她颤抖着嘴唇平静的回答,故作风尘,故作不在乎。 她怎么会不在乎。她甚至下一秒就幻想到了,布莱纳特那张冷漠的脸,说出那句话的样子。她会很难受很难受的。 她不敢承认,她的自信和灵魂,在那一刻,被他描绘的真相捻的稀碎。 她冷静的继续说道:“但你根本不配提他的名字。我高兴就算给他当一辈子婊子,也恶心让你碰一下。”她怔怔的望着他同样漫不经心的眼睛,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走的利落,空落落的房间,便再没了声音。 他的眼里也再没了她,眼神变得那么晦涩。 夕阳映从小窗里映进来,照在他惨白的面容上,却再唤不出一丝血色,一丝得意。 ...... 后来,一切尘埃落定。 她终于明白她早已不是一个简单清白的法国人,她早已和侵略者们纠缠不清,生长盘绕在一起,不管她自己心里怎么想,不管是她的同胞还是侵略者敌人,都没人再质疑她现在的身份和立场。 什么报复德国人,什么间谍jian细这种高尚的抱负......她骗德国人的谎话太多,却不想现在一一成真,自己也不得不相信了。 说来复杂,却也简单。 初衷不就是想活下去么。 所以,她终是提着行李来去找了总督先生,祈求他可以把她留下,可以把她当做佣人和帮工初衷甚至任何使唤工人......只要能留下她。 她不是没考虑顾威尔海姆揣测总督的那些话,她只是没的选了。 “但是法律禁止非德意志人迁入德国,除非你一直待在集中营里。”总督皱皱眉,“但你已经知道了我们这么多内部的事情让你见笑了......”贝克先生为难的说道。 “我看过国社党的纲领性文件,只要有德意志血统的人就有资格加入德意志公民,”苏珊娜冷静的说道,“其实我的母亲就是德国人,要不然,我怎么会说一口流利的德语呢,只是她去世的早,早已不可查。”她母亲是德国人此句话不假,但她母亲是犹太人也不假。 那个沧桑的男人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那还是继续照顾孩子吧。”他淡淡的说。 夫人离开了这个家不知道去了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家里总是缺点什么。 “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她激动的说着。 她早已没有退路,只能顺着洪流一直划下去。 ...... 至于威尔海姆,她后来又去见了一次。 因为赫林告诉了她一个不好的消息:威尔海姆最后被定罪降级处理,回国服刑之前要被调往东线,回到原籍党卫军第三装甲师骷髅师参与前线战斗。 赫林安慰她,也像是安慰他自己,说上面的人是为了整他,所以故意先派他去打仗,估计他活着回不来。 但苏珊娜却害怕,这是让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弄不死他确实遗憾又揪心,只不过也没办法了,只能祈祷他会死在战场上。 她也相信,他们再见面怕也是没可能了,更何况她有总督先生这个靠山...... 她假意好心的亲自把威尔海姆的证件、军官证还有一级突击队中队长的领章放在箱子里给他送过去。 他被人解开了锁链,但此时站起来都已经费劲了,如丧家之犬一般,只能悻悻的抬头看着她。 她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希望前尘能一笔勾销,为表诚意她拿了自己的钱给他。“你最好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再用信封里的钱,因为这是我自己存的,里面没多少。” 后来她就离开了,他也只是低着头,始终没说一句话。 ...... 后来,她回去德军总部收拾东西,偶然知道,马克博士在前些日子去了。 夜里时候,他死在了那张他曾夜以继日的工作桌上。 ...... 她又好不容易抽空又去了趟集中营,去找雷金纳德。不到门口,看守的士兵就说那家伙早就撑不住,自己用裤带吊死在了床头上。 她怔住。 当天晚上她就做梦了,梦见了雷金纳德还有托马斯中队长,还有所有降落在诺斯的皇家飞行员......他们站在曾发现他们的亚瑟大厦楼顶,说要驾驶着战斗机,说要回去了。 “还有油吗。”她好奇的问。 “满着呢!” 梦醒后,她带着满脸的泪,就当他和他们是又回归了蓝天。 在她心里的一块地方,他仍旧自由翱翔,不为了战争,只为了他自己。 ...... 在七月结束前,在党卫队士兵的护送下,苏珊娜回到了汉娜那儿,那个犹太女孩的家里收拾东西。女孩瘦了不少却也似乎长高了,她胳膊上正绑着大卫星。女孩嫉恶如仇在客厅里望着她。 家里还是那种寒酸摆设,只不过东西变得更少了,那些曾经是德国人送过来的家具,苏珊娜都看不见了。 就像是她们初相见的时候一样,她搬进来,带着德国人的施舍。女孩当时也是如此厌恶她这个德国走狗和娼妓的。而她的奶奶还是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 她们亦如今天,无声却沉痛的抗议。 她走上楼梯,来到她曾经的卧室。房间里没有积灰,看来是有人经常打扫。 苏珊娜利落的从床垫子底下摸出了那张她和埃里希的合照,还有那一枚依旧闪烁的像星辰的戒指。 她就是特意回来拿这个的。 黑白的泛黄照片因为空气潮湿且无人顾及,已经有了斑驳和褪色,可那两人的笑容依旧刺目的在她眼睛里燃烧...... 从不在她预料,那男孩就那样闯入了她生活,扰乱了她平淡的步调,和她并行在这灰暗的世界里。她也因他走上了一条再也不能回头的路。 此路艰且险,却再也没人陪伴。 只因他来的匆忙,亦如他去。 ...... 拉开梳妆台旁的窗帘,苏珊娜缓缓走到窗边,透过窗子她看见那个上尉曾经的住处。空荡荡的院子里,停着一辆机械化摩托车,挂着晾晒的条纹床单。 她不禁好奇又是什么人住在那里呢。只是一定不如他一般正直又善良的人吧,她浅笑。 别了,上尉。 苏珊娜只觉得恍若隔世,明明不到一年的光景,她却觉得过了太久太久,在这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她都要记不清了。 只是没机会和布鲁克梅拉他们告别了,苏珊娜遗憾的想着,在这里她认识人,死了的、还活着的,恨她的、爱她的......他们的脸一一从她脑海里别过...... 走吧,是时候离开了,她掐了掐自己的手。 这里是她的祖国,只是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回来。她提着自己的箱子,走出了院子,在进入越野车的前一刻驻足,望着这明媚而清澈的天空,不自觉湿了眼眶。 飘啊飘,她在这世道浮浮沉沉,也曾失去了姓名,也曾隐瞒了出身,现在,她又要开始忘记她的祖国。 ..... 而此时此刻。 在一望无际冒着狼烟的波兰田野上,一列迎着晨光、通向东边的运输火车,划开了烟尘,打破了平静,呼啸而去。 那上面冰冷的黑色铁皮壳里,德国党卫军的士兵们正排排坐着,正互相聊的热闹。 有的人注意到了车厢里的一副生面孔...... 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一级突击队中队长先生,周围的人没人见过他,向信息组的同僚一问,说那人以前是经济管理部的一个主任,从在骷髅突击大队所控制的法国某地调过来的。 那中队长脸上青青紫紫的,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可这怎的伤还没痊愈就又调回战场了?众人纷纷好奇。可那家伙只是捂着胸口一侧,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样子倒挺文静的。 晨风吹过那人一丝不苟的制服和帽子,晨光在他白净的脸上变幻颜色。 那人正是威尔海姆·迪克。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骷髅师现在所驻扎的立陶宛。 而他心里清楚,在那里,他也即将幸运的碰到那些“老熟人”,那些他曾经亲自送上前线的“老熟人”。而更幸运的是,那些老熟人,现在可比他级别高多了,他因此厌恶的瞟了一眼自己的肩章。 威尔海姆好奇他们到时候会怎么“关照”他。 火车到站还早,只是他有点快撑不住了,手捂在胸上的割伤还在流血,身体虚弱不堪,威尔海姆只祈祷那个血粼粼的“大卫星”长好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而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他都滴水未进。因为昨天晚上,他刚一穿好制服就被人带到了火车站,送上了这辆火车——据他八个小时的考察之后发现,这真是他做过待遇最差的火车,座椅还有士兵素质都让他烦躁不已,就连几次看见路过的餐车上的食物和咖啡,都让他本来就没有的食欲更彻底的没有了。 所以这他妈谁给他买的这么便宜的火车票? 这时候乘务小姐推着餐车从那边走过来了。 他不饿,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吃点东西了,所以他抬手招呼她过来。小姐推着丰盛的餐车,微笑着走过来。 她暗自打量起这个长相标志的金发男人,却也好奇他眼眶上的伤痕,猜想定是战斗负伤吧,她暗自有些钦佩这个英俊的军官。 呀,年纪不大还是个上尉呢,可真了不起。 威尔海姆下意识的摸向裤兜,才意识到自己一分钱都没有。他脸色一僵,被乘务小姐看进了眼里,却以为他有什么不舒服。 “您还好吗,上尉先生。” 他脸色如常微笑着的说:“是的,小姐。” 这一笑可把乘务小姐高兴坏了,她在这列低等火车上很少能看见笑起来这么好看又年少有为的军官先生。 这时候四周围的士兵们听见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了,遂也转过头来好奇的看着他,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所以此刻威尔海姆可不轻松,正尴尬的想着怎么解决这件事。 这时候,某个女人的话突然被他回忆起来,说什么等他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再用信封里面的钱,因为是她自己的钱...... 那小妖精还算有点良心,威尔海姆嘴角微微上扬,虽然他完全不会感谢她。 他沉下心来,去怀里找那个信封,随即说道:“一杯咖啡,还有烤土司。” “好的,先生。”乘务小姐将盘子和被子端在他前面的桌子上。 威尔海姆小心的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了一打——马克大小的纸? 他目光一沉,还是沉着冷静的打开了那一张折的工整纸,上面赫然用德语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