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很喜歡聽你說話

    「等等！」見到祁瑀熙正準備蹲下徒手撿碎片時，祁嫣玥嚇得立刻衝上前阻止。

    她抓住祁瑀熙的手拿到眼前細看，確認沒有受傷後吐出一口氣。後怕地拍了拍胸口說道：「這些碎片可危險了，下次要記得別用手撿免得割傷，用掃把比較安全。」

    祁瑀熙怔怔地望進祁嫣玥漆黑的眼眸裡，裡頭有擔心、緊張、驚嚇，卻沒有她預想中的厭惡。

    或許是小時候的經歷造成的，直到現在她發生任何意外，第一時間的想法就是又要挨罵了。

    大人的斥責、孩子的譏笑、周遭人的膩煩。

    在五個孩子中排在正中間，長輩眼中溫潤的性格其實是一次次的退讓養成的。即使在某個領域有成就讓她不至於過度自卑，卻也沒有讓她產生更多的自信。

    她甚至已經習慣闖禍時先認錯，再接受難聽至極的批評。

    再加上職業使然，她總會過度放大身邊人的情緒，便容易多愁善感，偶爾甚至會進入一種自厭的狀態。空蕩的房子最容易滋養寂寞，有時她也會陷入祁嫣玥是不是因為討厭這段關係才不回家的念頭中。

    因此當她聽見家門口傳來的聲響，確認祁嫣玥前兩晚回家不是暫時性的驚喜後，往外頭跑意外撞掉了櫃子上的古董時，滿心的惶恐佔據了腦袋。她只想要趕快收拾現場，甚至在心裡難過地祈禱時間能夠回到三秒鐘前。

    結果她的驚懼被接住了。

    明明外面的世界風雪交加，從外頭進來的祁嫣玥手卻比祁瑀熙還溫暖。冰涼的十指被珍視地握在熾熱的掌中翻來覆去地檢查，祁瑀熙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

    「哎哎怎麼哭了？是嚇到了嗎？沒事沒事，沒有受傷就好。我等一下讓管家把這些易碎物都收起來，以後就不會有傷到你的機會了。」祁嫣玥手足無措地抱住祁瑀熙，手掌胡亂地在背後輕拍。

    直到抽噎聲減弱，她才退離懷抱，好笑地捧起祁瑀熙滿是淚痕的臉輕輕擦拭：「只要人沒受傷都沒關係，其他東西沒有你重要。」

    原先就因為哭泣的原因紅通通的鼻子和雙眼，又被害羞搞得整張臉紅得像隻煮熟的蝦子，祁嫣玥點了點祁瑀熙的鼻尖讓她去洗把臉，起身吩咐家政來收拾花瓶的殘骸。

    遲來的歡喜和羞澀一點點地蠶食心房，祁嫣玥撚了撚指尖，祁瑀熙的溫度彷彿還停留在懷中，吸了一大口氣想平緩暴走的心跳，然而空氣裏卻也好似還漫著對方髮梢的清香。仔細聞了聞，倏然想到，這似乎比她最鍾愛的馬卡龍甜味更要迷人。

    她發現她好像有點喜歡剛才的擁抱。

    .

    祁嫣玥提著點心放到餐廳桌上環顧四周，打量了會兒前兩晚太累來不及觀察的房子。原先只有黑白灰三色的空間添了許多色彩，米白色的沙發上多了幾個橘色黃色的靠枕，茶几上則擺著幾本應該是剛才祁瑀熙正在看的書。

    「沒有經過你的允許就多買了些東西，如果介意的話我明天就處理掉。」祁瑀熙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祁嫣玥回頭，目光落在祁瑀熙正不安地攪著衣襬的手指上。她轉身走近，垂首將已經被揉皺的布料從祁瑀熙手中拯救出來。厚厚的鏡片後頭是一雙藏著忐忑的大眼，離得遠了就會被她身上疏冷的氣質遮蓋。

    「別這麼緊張，這是我們家，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不用經過我的同意。」祁嫣玥其實不矮，但在172的祁瑀熙面前還是低了一頭。不過近看的祁瑀熙特別像犯錯後等待受罰的大狗狗，使得祁嫣玥莫名地想摸摸她的頭。

    心裡這麼想著手就這麼做了，祁嫣玥微微墊腳揉了揉年下的頭頂，柔軟的髮絲滑過指縫間，祁瑀熙錯愕地回望。

    對上祁瑀熙的目光時祁嫣玥不禁有些心虛，別開眼後退，但下一刻又像是在掩飾剛才的心虛般理直氣壯地嘟囔：「摸摸自家老婆的頭怎麼了。」

    耳力不錯的祁瑀熙沒有錯過這句話，一時之間滿臉漲得通紅，雖說是已經結婚了但其實心裡並沒有接受這個現狀，陡然間被另一個有點心動的對象這樣喊著，滿心的羞澀彷彿要溢出來似的。

    清了清喉嚨打破不太自在的氛圍，祁嫣玥打開盒子說道：「這是公司對面的馬卡龍，你嚐看看喜不喜歡。」

    祁瑀熙意外地瞪大雙眼，但又不想表現得過於激動，矜持地點了點頭在桌邊落座。

    拿起一顆馬卡龍後咬了一口，綿密的口感在嘴裡散開，巧克力的濃香縈繞在齒間。祁瑀熙瞇了瞇眼，甜味有些膩人，她其實不大嗜甜，但這個甜度勉強算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只是看著期盼地看著她的祁嫣玥，嘴裡原先的反饋在出口前轉了轉又吞回肚裡：「好吃。」

    「真的嗎？」祁嫣玥懷疑地皺起眉頭，自己也拿了一塊來吃。仔細品味過後又問：「你喜歡這種嗎？」

    祁瑀熙這次選擇誠實回答：「其實我不常吃甜的，這個有點太甜了。」

    祁嫣玥點了點頭：「我也覺得，算是中等偏上吧？不過太膩了。」

    「你沒吃過嗎？」祁瑀熙意外地問道。

    「沒有，這間是公司對面的名店賣的，排了好幾個月今天才終於拿到，想說拿回來和你一起吃看看」生長在一個充滿愛的環境中的祁嫣玥一直都很善於表達自身的情感，而從沒直面過如此直白的，甚至在心中能稱上是情話的祁瑀熙再次鬧紅了臉。

    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低下頭藏起通紅的面龐，又拿了一塊馬卡龍吃掉，總感覺好像比剛才的又更甜了。

    坐在正對面的祁嫣玥很好地將祁瑀熙舉動收入眼中，撐著下巴笑著看自家新婚妻子害羞地想將自己藏起來的模樣，抵了抵牙根忍下了心底洶湧的癢意。

    「今天在家都在做什麼呢？」看著祁瑀熙斯文的吃相，祁嫣玥也又拿了一塊馬卡龍，順便轉移一下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思維。

    祁瑀熙嚥下嘴裡的甜點後，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沉思了會兒才回答：「唔……不確定你知不知道，但我的職業其實算是，呃寫東西的吧。」

    對於自身的情況該不該交代清楚，祁瑀熙猶豫了許久。本來想著和祁嫣玥結婚或許只是兩個家庭利益置換的行為，但在祁嫣玥專注溫柔的注視下，她好像有了一種這人是真的想認真和她過一輩子的錯覺。

    其實在結婚前，祁嫣玥就收到過一份記錄著祁瑀熙生平的資料，畢竟是會產生法律關係的人，家裡也怕對方的背景不乾淨。只不過祁嫣玥前陣子太過忙碌，再加上出於對未來妻子的尊重，知道沒什麼大問題就將資料丟碎紙機碎掉了，以至於她現在是真的不知道祁瑀熙的工作。

    「寫東西？寫書嗎？」祁嫣玥對這塊確實是沒有涉略，從小她就不愛看書，休閒活動也都是以外出的運動類為主。

    「對，寫小說，年輕人會喜歡看的那種愛情小說」只是坦白自己的職業這個環節，實在太有種網友面基的感覺，二次元的東西搬到三次元裡，就令人覺得特別赤裸。

    祁瑀熙的腳趾尷尬地攆了攆地毯的毛，暗自在心裡祈禱祁嫣玥不要好奇到想看她寫的東西。

    好在祁嫣玥真的對小說不怎麼感興趣，大概了解之後只挑了幾個針對靈感和創作的問題丟給祁瑀熙，滿意地看著對方逐漸放鬆後，聊著自己喜歡的事情侃侃而談，自信得發光的模樣。

    直到說得口乾舌燥，祁嫣玥適時地倒了一杯水推給她，祁瑀熙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已經說了這麼久的話。

    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口溫水：「我好像說太多了。」

    「不會呀，我很喜歡聽你說話」暖黃的餐廳燈光芒映在對面祁嫣玥的眼底，襯得那墨色的眸子如水般溫軟，就好似她眼中只有你一個人，寵溺溫柔得令人心悸。

    祁嫣玥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對某個人這麼有耐心，明明平時是下屬多說一句廢話就會打斷的人。也許是祁瑀熙的嗓子天生柔和好聽，又或許是對方說話的語氣不疾不徐節奏舒適，也可能是因為祁瑀熙隔著鏡片也藏不住的歡喜太過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