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栗子味

    “你说什么？”David连声调都变了，震惊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锐利，徘徊着，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不是你问我要什么报酬的吗...”钟宝珍因咽喉肿痛而吐字缓慢，无意地让这句话显得挑衅。

    “我想要你。”

    David推门离开的那一刹，钟宝珍的心中不免遗憾，没有人能够分享这一刻的心情。

    那句话，说的真心，也真荒诞，仿佛性爱成了一种手段，让David震惊的可能是她对性的大胆，她身为无信仰者对神的亵渎，而不是可有可无的寂寞，寂寞是吓不走人的。

    报复心，那是肯定有一点的，Ryan只把她当做证词，轻易地退到幕后，他的沉默远比指责还要可恨，让她纠结的醒悟显得格外可笑。

    而David轻飘飘的道谢来得又太不是时候，他陡然放低的姿态如同无辜的前兆，为他的事不关己做了铺垫，可是她们之中又有哪一个是真正无辜的？

    她想，其实有那么多事让她疯狂，她却忍耐着，非要把这最坏的后果留给这最小的事来承担，仿佛只有这样，这种情绪才能称作复杂难解，使人略过那最显眼的理由，再去琢磨些别的可能。

    就这样，为自己的灵魂寻得一个出口，以便她继续坚定地践行着性爱分离的准则——在她看来这世间只存在这两种感情，一种是完美无缺，容不得一丝玷污；一种是饮鸩止渴，及时行乐。

    所以必要时，她需要通过后者实现前者，为这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爱情提前殉身。

    “滴———滴——”汽车喇叭的长鸣伴随风声呼啸而过，她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忽略了朴智美周日礼拜的邀请，直接看向了下一条消息，竟然是齐思雅。

    基础理论的大课，齐思雅的心思完全不在课堂上，手机屏幕一帧一帧闪着，群聊中讨论得热火朝天。

    “Ryan超速被拘捕的事你们知道吗？学校下警告，停了他三场划船比赛。”

    “只停比赛不停课，有大佬知道为什么啊？”

    “如果只是超速不至于吧。”

    “我听说还有非法持有枪支的指控。”

    “我靠，真的假的啊？”

    “都这样了，竟然还不停课啊。”

    一张流汗表情包，跟着的一句话说是调侃，却又发自真心，“我也想活出这样的人生。”

    “接投胎运”

    后面一溜儿的“接”就都是废话了。齐思雅特意去翻了下麦家俊的ins，一如既往的晒表晒车，最新的一条是炫耀一下新显卡，根本没有Ryan的踪迹，自从上次游艇之后，他就像消失了一样。

    她不由得联想到周莎莎发现的那张处方单。这会和他的病情有关么？双相患者在躁期会伴随着精神运动性激越，出现以欣快、易激怒、自大为特征的极端心态，并做出冲动鲁莽的行为，而他并没有按时服药。

    Ryan真的是一个双相患者吗？齐思雅不得不保持怀疑，她从未见过或听说他有过情绪失控的时候。就连上次有人冒充他的事，她也专门去打听过，实际上当晚他并不在那艘船上，他把船借给了麦家俊，在那个人上船之前，他早已离开。

    她不认为周莎莎会在这件事上撒谎，想着想着，她感到心跳加速，不止是因为八卦的刺激，而是因为那个人是Ryan，对女性来说，没什么比一个男性不为人知的脆弱更令人着迷的。

    虽然Ryan还没有回复，但她打算再给他发一次邀请函，她太想在表哥夜店开幕那天见到他了。

    顺便地，她给钟宝珍也发了邀请，原因很简单，William想要追求她，还特地拜托她不要叫上邹藤。

    可这就由不得她了，周莎莎一分手，邹藤就和John粘上了，她发的那些快拍，明藏暗秀，从自拍到酒店logo，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和John一起去了芝加哥。

    齐思雅真不愿意看到她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也不想得罪了她。于是她转头给Sophia发了语音——“我哋间新Pub万圣节开张，过嚟玩啦！”

    Sophia回得很快——“去不了，最近忙得走不开。”

    “忙到万圣节都不过？”

    “没时间啊，成日帮人扑火，有个客户的case一直搞不定”

    “又是哪个明星啊？”

    上东区的公关经理，随便吐出一点的内幕都足够劲爆。就这样，临下课还有半个小时，齐思雅把这节课彻底混了过去。

    去停车场的路上，钟宝珍回了消息——“我感冒了，就不去了”

    齐思雅照例关切地问——“没事吧，亲爱的，最近温差大，要好好照顾自己”

    “谢谢”

    这简短的两个字让齐思雅放下手机的手顿了一下，她先是觉得客气，转而又有些疑惑，似乎从这品出一丝不同的意味。可她却无法想象，钟宝珍是以如何的心境如何打下这两个字的。

    秋日午后的阳光依旧毒辣，钟宝珍坐在公交座位上，一侧头发都被晒得发烫，乏力疲倦，像是高温烤干了一样。

    在收到齐思雅这条信息后，眼眶一阵发热，心中涌出几分难言的情感，像是被堵住了喉咙。

    回到公寓，周莎莎正在煮火锅，扎着丸子头，拿着遥控器浏览着网飞首页的万圣节特辑，跟她打了个招呼，“要一起吃吗？”

    “我感冒了...”她的嗓子哑得像是堵住的口笛，嗡嗡地鸣响。

    “哦...”

    水开了，周莎莎的注意力立马被移开了。她拿起锅盖，腾腾热气盖过她的面容。

    她却突然问：“那件衣服你怎么办了？”

    钟宝珍咽了咽口水，“丢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周莎莎接着问道：“那个女生呢，她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钟宝珍笑了，是那种自作自受后了然的笑，“她哥哥找到我，让我别再管了。”

    “本来就是，你又不认识汤彦钧，能帮她什么忙，”周莎莎蜷起腿，朝她侧过来，“不过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明哲保身的类型，结果你这次...”

    她用手指敲着唇，不带调侃地笑了出来：“你未免也太好说话了吧，bella...”

    这时候，朴智美来了电话，钟宝珍直接接了。

    她那边风声很大，信号不是很好，不过钟宝珍还是听懂了——Felix的乐队找了个酒吧开场，就在万圣节那天，他邀请她们一起去

    钟宝珍本想着拒绝，却又想起自己答应了Felix，到底是没把话说死，转过身，周莎莎好像还有话要说。

    “啊...”周莎莎抿着唇问：“是有人约你万圣节出去玩吗？”

    “嗯。”

    周莎莎没再说话，目光却没从钟宝珍身上移开，虽然邹藤攀扯上了John，她倒没有多么的愤怒，因为她知道John的心不在她身上，所以邹藤再怎么秀也没用。可她也不想让别人平白看了自己笑话，尤其是当她知道William对自己的这个舍友有意思之后，她想，是时候让八卦风暴的风眼转向了。

    她把语气放低，听起来是如此热情无害，“可我也想约你万圣节出去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