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浪漫
200.浪漫
地下室墙角的铁架上,人像牲口般被倒吊着。 麻绳勒进他的手腕脚踝,血液浸透警服,黏腻地贴在身上。而凝固的血痂糊住他半张脸,只露出的眼缝里蒙着层灰白。 此时有脚步声传来,颂帕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人抖落肩头落雪,辨认了几秒才认出是谁。 被抓来前他就想到结局,也料到即便没有自己告密,巴图依然会行动失败。 只是没想来了结自己的人竟不是江屿。颂帕的唇翕动,气若游丝:“给个痛快。” 周强面色平静解开麻绳,松落的瞬间,颂帕重重摔在地上。然寒气早把知觉冻麻木,他甚至没觉得疼,只盯着对方腰间若隐若现的枪套。 “外面有个坑,我亲自给你挖的。但是。”周强单膝蹲下,“你得先告诉我,你在帮谁隐瞒。” 颂帕心口咯噔一跳。 当时巴图没有告知如何得知的讯息,但他接送肖思逸放学的时候,得知是那女孩无意说起,从而被巴图顺藤摸瓜发现一系列具体位置。 周强问那一句,就代表江屿也清楚女孩不可能泄漏。如果他提早说出那会儿巴图的行动,以江屿刨根问底的性子,势必把肖思逸查出来,之后可想而知。 巴图不是善类,但小逸那孩子无辜,不该卷进这场纷争。 颂帕没有回答周强的话,只闭上了眼睛。 事情既已成定局,那让他一人承受就行了。 周强料到问不出什么,他单手拽起颂帕的右腿,把人拖出地下室,扔进齐腰深的雪坑中。 大片冰凉扑在脸上,颂帕本能地睁开双眼,想看看这在曼城从未见过的雪花。可他却看见周强拿着铁锹,身旁站了一个裹着红色围巾的男人。 视线就在这一瞬间模糊成黑雾。 一层又一层雪盖下来,颂帕呼吸渐渐少,身体一点点变空。 此时此刻,他反而觉得很轻松。 作为警察,他没有守住底线。作为内鬼,却又藏着那点儿自我感动的私心。 终于解脱了。 风雪越刮越猛,掩盖了木屋后院所有动静,也很快填平了雪坑,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把人活埋,周强和江屿进了屋。 “颂帕还是没有开口。”周强倒了两杯热茶放桌上,然后蹲在壁炉旁暖身子。 江屿对此并不意外,否则颂帕也不会背叛。他端起茶杯,淡淡道:“正常。” “可以直接问童……” 话没说完,周强就感觉一道冷冽的目光扫在身上,不由地颤了下。 好在离得远,要不然那杯热水得泼脸上来。 周强往壁炉里添了两块柴,转开话题:“巴图利用职权谋私,大肆收受贿赂的事被曝光,女王已经亲自下令彻查与其有关的涉案人员。” 不用想都知道出自谁的手。 “王权曾是个野兽,如今属于它的时代已经过去。”江屿抿了口茶,“我们也得适时地驾驭新东西。” 说着他放下杯子,盯着壁炉熊熊燃烧的火焰。 “权利,就像直通巅峰,犹如灯塔的光。” 周强似懂非懂。 权利,能将灰色产业搬上明面,让数亿美元的存款在瑞士银行很安全,而且可以玩遍国内外所有yin荡的舞女。 然而,手握权利者往往只能屈服于权利更高的人。 巴图就是典型的例子,只要一次站错边,面临的只有满盘皆输。 “斗争即将接踵而至。”江屿站起身,“大业成功后,即便是女王也只能和我们平起平坐。” 周强倏地看过去,正好对上那双黑眸。 一直以来,他认为自己是为了屿哥而活,所以无论任何危险的活也好,见不得光的产业也罢,他都愿意单着。 “我明白了屿哥。”周强直直地看着他,“我们要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中。” 话说的没错,但那眼神看得江屿皱眉,他走得头也不回。 * 童颜不知道江屿哄她睡着去干了什么,这些天她玩得很开心,直到小年前一天才准备回曼城。 临行那日,天还未亮,车抛锚停在巴伦支海附近。 然除了他们,还有一辆越野停在前方,似乎也因为积雪开不动道。 于是车外有三个男人在铲雪。 童颜看见江屿系着那条红围巾,铲雪时随手在脖子上绕了两圈,以免掉到地上。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目光刚落定,旁边越野的副驾驶车窗忽然降下,探出一张精致的脸。 一眼认出是女明星黄喜幼,出道时童颜就觉得她美得惊人,还买过海报贴墙上 视线一转。 那个和黄喜幼一辆车的男人,正与江屿他们一起铲雪。他个子很高,气质和相貌不像是圈内人,倒像财经杂志里的成功人士。 童颜想,可能是男朋友吧,也一起出来度假的。 没想到能在世界另一端遇见偶像,她立刻下车快步上前,见黄对方正低头抚摸一只小鸟,于是小声开口:“你好……” 黄喜幼闻声抬头,本人瞧着比屏幕上更显清透。 “不好意思打扰了。”童颜的心跳了跳,攥着手机的指尖都有些发颤,“我是你的影迷,可以合张影吗?” 那双总在镜头下含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声音裹着暖意落下来:“当然可以。” 见黄喜幼打开车门,童颜慌忙说:“外面太冷了,你坐车上就好。” “没关系,我正好下车透透气。”黄喜幼一下车就带来一股好闻的香味,还自然地往女孩身边靠了靠。 童颜只觉自己要被人美晕了。 随着拍照“咔嚓”一声,黄喜幼手心的小鸟似乎受到惊吓,扑棱了两下翅膀,引得俩人同时惊了下。 注意到女孩好奇的目光,黄喜幼说:“这是黑尾鸥。” 心口倏然一颤,童颜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男人,视线相撞的瞬间她又迅速收回。她问:“俄罗斯冬天这么寒冷,它没有南迁吗?” “黑尾鸥通常在海岸或湖泊越冬,它是我在东部岛上发现的,当时受了伤奄奄一息,可能是和同伴南迁的时候不小心掉队。”黄喜幼将小鸟温柔裹进手心,“好在现在没有问题。” “这样。”童颜笑道,“喜幼小姐,你真是漂亮又善良的大美人。” 纵使习惯聚光灯下,黄喜幼还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笑了笑:“黑尾鸥还有个很有意思的别名哦。” “是什么?” “海猫。” “猫?”童颜歪头。 鸟和猫怎么会有关系呢。 “因为它的叫声和猫相似,又经常出现海岸边,所以就叫海猫了。”黄喜幼抬起手,“你要不要摸摸它?” 童颜点点头,看过去时,那小鸟也歪着脑袋看她。 鸟儿只有巴掌大小,雪白的羽毛尾部染着一圈浓黑,黄澄澄的喙尖还沾着点面包屑,而它的右爪被精心包扎着。 她小心翼翼摸了下它的羽毛,心里默默念着“黑尾鸥,黑尾鸥”,满脑子全是去日本的那一天。 原来之前江屿说她变成黑尾鸥,还说鱼不吃猫,是这个意思。 “猫。”她轻声念叨,忽然噗嗤笑出声,惹得旁边人不解。 不过正是青春烂漫的年纪。黄喜幼淡淡一笑,这时车子刚修好,她看见两个忙活完的男人踩着雪走过来。 “什么事笑这么开心。”男人胡乱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没搭话,突然张开手臂扑过去:“喵呜!” “看人家多可爱。”另一个男人忽然答腔,“也对哥哥喵一个。” 黄喜幼收起视线,狠狠瞪他一眼,随即跟女孩打了声招呼便回了车里。 周围静下来,天际漏出丝丝阳光。 那句玩笑话虽不是说给童颜听,但确实让她意识到自己行为幼稚。原来那个人是喜幼小姐的哥哥,不是男朋友,可俩人看起来关系不太好的样子。 江屿不动声色地瞧着她,不知道心里到底想着谁,眼睛看都不看他。 “童颜。”他叫了声,女孩瞬间看了过来。 这会儿满意了些,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回头。 童颜转身望去,瞬间怔住。 灰蓝色的海面上,晨曦正漫开光晕,泼洒在海天相接处,层层叠叠的碎冰潋滟着粼粼光色。渐渐,日出从海平线爬上来,碎金似的光粒在海面跳跃,连远处的雪峰都镶了道金边。 “太阳出来了。”童颜望着眼前景象,第一次觉得冷意里藏着浪漫。 “嗯。”江屿把围巾绕上她脖子,指尖蹭过微微泛红的耳尖,从身后环住她。 冷风卷着她的发丝掠过眼前,又蹭过唇瓣,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喉。 垂下眸,就见那张冻红的小脸,眼睛亮得像浸了水,晃得人心里发软。江屿低头亲了亲她头顶,就这么圈着她看日出。 直至一艘渔船破开冰面缓缓经过,渔民站在船头洒下渔网,水花溅起时,网眼里能看见银闪闪的鱼在晨光里蹦跳。 这片漫天飞雪的海洋,既有让人心醉的晨景,也养着一方人的生计。 “童颜。”头顶再次响起男人的声音。 童颜还被他圈着,仰头看他,“嗯?” “你不是一直想在外面试试,我们先从基础入手。”他挑眉,“吻我。” 怀里的人儿顿了下。 那表情明晃晃不愿意,江屿当即皱眉:“刚才不是挺敢跟人搭话,现在知道害羞了?” 童颜被他说得一噎,她又没和男人搭话,这也要说。而且搭话和亲嘴,根本就是两码事。 “一。”他莫名数数,语气淡得人心里发紧。 童颜飞快扫了眼四周,确认无人,只有周强坐在车里看不见这边的位置,这才在围巾底下转了个圈。 她踮起脚在他唇上碰了下,轻得像片雪花落过。 非常敷衍。 男人低笑一声,手掌摁住她后腰往前一带,咬下她唇瓣迫使张开口,开始旁若无人地深吻缠绵。 他吻的肆意,直到她攥着他大衣下摆扯了扯,发出呼吸不顺畅的信号,才把人放开。 女孩小口喘着气,身子也暖和不少,晨光衬得肌肤愈发红润透亮。江屿心情不错地往车边走,“教你这么多回,下次接吻再不主动张嘴,这嘴巴就别要了。” “知道知道了。”童颜被自己织的围巾束缚,只得跟溜宠物一样跟着他走,委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