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合欢篇
狼王·合欢篇
他们用羊肠软尺量了土地的长和宽,沈佳仪学会了当地的度量衡,墨水勾画在他随身带来的羊皮卷上。 少年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是贵族那般斯文贵气的手。 沈佳仪猜他肯定没拿过刀枪棍棒,这明明是读书人的手。 “许愿吧,你想要什么?”他问,是少年青涩又沉稳的声线。 “喷泉!”她指了指她领地的正中央,还想遇见许许多多的小动物。 他自然知晓她可爱的小心思,忍不住轻笑:“我的小姐,庄园里不会有浣熊和梅花鹿的,不过会有小鸟。” 伊比利斯是个J狼,很注重逻辑与规划,他沙沙动笔在羊皮纸的一旁记下喷泉,循循善诱:“佳仪,你想要多大的房子?我们可以先定下房子的占地,然后是喷泉,再然后,其余诸如花架亭台之类。” 于是那几日,他们相处时便一直在设计沈佳仪的小别野。 她想要个小一点的房子,因为一个人住大房子,她会害怕。 闲暇时,她便用伊比利斯给她的木料复刻中国古建筑的榫卯结构。 伊比利斯觉得新奇,便跟她一起搭建模型。 考虑到雨水对外墙的侵蚀,沈佳仪用斗拱叠高了屋顶和挑檐。 狼几乎一针见血:“木质结构的承重,以及防水性,似乎不支持你开天窗,这么大的屋顶,会挡住阳光。” 她摸了摸下巴,“有道理,那怎么办呢?” “石料的可塑性,拱券结构,悬垂拱顶,都可以大量开窗,引入阳光。” 这是欧洲建筑的特点。 “哇塞!”她便眸子亮晶晶地望向他,“你懂得好多!难道你是建筑设计师?” 伊比利斯游历过许多地方,他的铁骑也征服过许许多多的文明,新的狼王城,迄今为止城市规划最发达的王城,就是由他牵头设计出来的。 王城的兴修不仅流通了奴隶的交易,同时也大大振兴了商贸,所以伊比利斯还很有钱。 但是突然被她夸奖,他也有些腼腆,轻笑一声,“只是了解一些。” 很快,他们的图纸便修修改改的完成了,木石结构的二层小洋房,伊比利斯如她的愿,把窗户设置得很多很大。 客厅有大大的落地窗,卧室有大窗,餐厅厨房甚至淋浴都有配窗。 虽然在现代很常见,但这在这个时代简直不伦不类。 伊比利斯还问她怕不怕冷,他们狼有皮毛可以御寒,连壁炉都不需要,但她不一样。 狼王足够细心,也把这点考量了进去。 除了大面积的壁炉,他还把石墙打成中空的形态,让壁炉燃烧的热气可以充盈在墙内,以此给室内加温。 伊比利斯干活的速度极快,等沈佳仪从村民那接来一箩筐的奶酪水果和大羊腿,累死累活地赶回她的空地时,这位清汤大老爷已经给她砌好了墙。 她呆在原地,满眼不可置信。 在她的概念里面,砌墙是用小小的砖头,一点点堆积的,请问这动辄一米半米的巨石……是怎么搬过来的? 怪不得他动作快呢,要是被他找到一个再大点的石头,直接打个洞就能给她塞进去了。 伊比利斯此时正在给木料塑性。 她也是头一次见到他干体力活。 平日规规矩矩扣着的袖扣被解开,他把袖子卷了起来,露出冷白的手臂,就用他那斯文白净的手,单手拎着个巨大的斧头,咔地往下一劈,肌rou张弛间,青筋暴起,而后小半米高的巨大木桩,就被他整整齐齐地剁下个截面来…… 那轻松的感觉,就像她拿刀子在切三文鱼一样。 太抽象了! 太抽象了!! 灿金的眼,向她看了过来。 沈佳仪凑近,递给他一瓶新挤的牛乳,低头去摸那木材。 她本以为是柔软些的木材,没想到竟然是质地极硬的橡木。 好好好,他劈得那么轻松,她还以为在劈橡皮泥呢。 伊比利斯并不爱喝这种味道淡淡的牛乳,他喜欢喝新鲜的血液,正尝着牛乳的味道,便撇见她尝试着去拎那斧头。 因为狼人体型高大,他们的斧头自然也高大,看起来像是牛魔王的斧头。 她拎不动。 伊比利斯指了指一旁的刻刀,示意她可以去刻地板的卡舌,这个比较省力。 于是沈佳仪坐在成堆的木料里刻着,伊比利斯就在不远处劈木料,锯木料,削木料…… 其实她只是假装在刻木头,毕竟伊比利斯平日太斯文太温润了,她很难想象他那样一个矜贵的公子,抡起斧头劈柴,那种暴力的美学融进他的气质里,偏生不违和,好似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高挺的鼻,与深邃的眉眼,清凌凌的金色眼瞳,还有肌rou张弛间,冷白肌理间蹦起的青筋。 而且他不脱衣服,单挽起衣袖算什么? 哪有人劈了这老些柴还穿着衣服的? 还真是碍事…… 等她意识到自己快流口水,方才回过神来,太丢人了——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逃避似的扶住额头。 救命!沈佳仪!你在干什么!你究竟盯着人家看了多久! 她被自己臊到了,收敛了心神,红着耳朵专心刻木头。 木质的地板打上蜡油,闪闪发亮,漂亮极了。 伊比利斯不在的时候,她就自己忙忙活活的铺地板,一个人铺了两层楼的地板。 不日之后,他运来数块巨大的水晶,切割的厚度很足,但晶体里几乎没有棉絮,透亮得好似玻璃一般。 然后她眼睁睁地瞧着,伊比利斯把这几块价值连城的水晶,拿来给她做窗户了。 她:“……” 从伊比利斯用宝石和丝绸给她堆小山开始,她就知道他很有钱了。 但是?这合理吗? 伊比利斯很擅长城市水循环的设计。 王城的饮水是自山中取水,让河流的水爬升两百米,为宫殿提供喷泉和地暖。无外乎是筑坝截流,开凿运河,制造水压。 相比之下,给她修个淋浴,装个喷泉,对他而言便十分简单。 他装U型管装置的时候,她裁剪窗帘,布置家具。 他在庭院中挖坑种花,搭建葡萄架时,她就把捡来的鹅卵石铺设在小径上,又去侍弄鱼塘。 房子终于建好,她和伊比利斯并肩站在小院当中。 这绝对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小别野,而且是她和小伊亲手搭建的,她生命中第一个完完整整属于她的房子。 短短一个月,她已经学会了裁剪布料,制作地板,拼接家具,取火烧饭,侍弄花草鱼塘…… 伊比利斯最后带来的,是很多很多的灯盏。 琉璃灯,纸灯,煤油灯,甚至还有很华贵的灯台和香薰。 香薰……在这个年代,能用上香薰,伊比利斯应该是顶顶有钱的贵族了。 有了自己亲手搭建的房子,而且还是拥有近乎正面墙的水晶玻璃窗的华贵房子,采光好到不可思议。 伊比利斯还给她的阁楼上预留了天窗,说是可以看星星。 呜呜,她突然就爱上了布置房间,山野间烂漫的花朵,掉落的松果,邻居交换的小花布料,都让她的家里换着花样的温馨漂亮。 这也是伊比利斯要她亲手盖房子的目的,很显然,狼王达到了他的目的。 沈佳仪也在慢慢适应庄园的生活,她要用这里产出的rou品,皮毛,乳制品和手工品给伊比利斯交差,作为他土地的报酬。 他要的是很准确的增长率。 看着她生活步入正轨之后,狼王便不再每日来见她了。 沈佳仪发现他是个很有边界感的朋友,对自己,也对旁人。 伊比利斯好像很看重个人独处的空间,他给她留足了空间,同理,也不希望别人对他过度依赖。 庆祝乔迁的小聚会上,村民们热热闹闹地围了上来。 好多e人——他们凑上来亲近地跟她说话,英姿飒爽的女孩们嗅了嗅她,说她非常“香甜可口”。 真是见了鬼的形容。 他们拉着她大快朵颐,尽是些种类丰富的rou,还有一分熟的牛排……还有疯癫的烤刺猬屁股,以及各种鱼类和着浆果一起打出血沫的甜品。 沈佳仪嚼着她的酸黄瓜,想起伊比利斯灿金的眼瞳来。 如果伊比利斯是小猫的话,那这些爱吃rou的应该也是小猫。 但小猫怎么会吓跑她的梅花鹿? 这样热烈的性子,闹哄哄的氛围,还这么亲人?女孩安静地打量着这群开心宴会的男女们,心中渐渐冒出个猜想来。 她捡起地上的一块骨头,唰得一下丢出老远。 果然,人群里有几个男人根本忍不住,嗷呜一声就冲了出去,身体划过一道矫健的曲线,一口就咬住了半空中的骨头。 好了,确认过眼神,是狗。 伊比利斯,他是狗。 伊比利斯还不知自己已经风评被害,再次来见她时,牵来了一只漂亮的小马驹。 珍珠色的小马,似乎才断奶的样子,甚至和沈佳仪一样高。 平日里,他们越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女孩都会提前坐在庭院里等他。 可这次却不见她身影。 空气中氤氲着极为浅淡的血腥气。 他眉心一跳,身影一闪,速度快得惊人。 “佳仪?”他敲了敲门,却没人应。 迟疑了一瞬,他拿出她给他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室内有她的气味,她就在房间里,血的气味很浓重,也很新鲜,这是野兽都会爱上的甜美味道。 可现在这味道却让他心惊rou跳。 伊比利斯低头,便发现地板上的血滴,尚未干涸。 他俯下身子,刚想伸手去探,确认一下到底是谁的血液,就被一声惨叫喝住了,迎面砸来一个柔软的靠垫,似乎是用了十成的力气。 他没躲开,顺手接住了靠枕。 沈佳仪气喘吁吁地站在楼梯上,脸涨的通红,一双漂亮的猫瞳雾蒙蒙地泛着水光。 她胸脯剧烈起伏着,指甲扣近实木的楼梯扶手,气恼地瞪着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家猫。 “抱歉,我并不是故意闯入的,佳仪,我闻到了血味,我担心你的安危。”他语速很快,生怕她更生气,灿金的眼瞳一扫,扫见她裙摆上的血渍。 她感受到那视线,飞快地将裙摆向身后一藏,脸上灼烧的绯色一直蔓延到脖颈。 只觉得脑袋嗡嗡得响。 她在这边第一次生理期,丝绸衣料的裙子薄的像蝉翼,她还没找到合适的布料,手忙脚乱地把血弄得到处都是……这么窘迫的现场,竟然就被伊比撞到了,而且他还、他还要用手去碰! 呜呜呜呜呜呜她的脸面!她的尊严!什么都碎了!! 此时此刻,她简直羞愤欲死。 情绪翻涌,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眼泪吧嗒吧嗒得夺眶而出。 伊比利斯并不是一只对人体陌生的狼,他有滥杀的嗜好,也有解剖的经验。 很快,他就意识到那是什么了。 其实女人的经血对他而言不过是普通的体液罢了,跟鼻血什么差别,因为人和狼不能相提并论。 可如今,他竟然也跟着莫名心慌,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她很私密的事情。 犹如狼族受伤就会躲起来一样,她或许也不想让他撞见她的狼狈。 “佳仪,抱歉,”他斟酌着语句,“是我没有考虑到这事,你等等,我去……托姑娘给你带来。” 沈佳仪躲在楼梯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疾步离开了。 天爷。 就算是别人也好,可为什么偏生是伊比利斯? 就算是被别人撞见,她也不会这样尴尬,这样难过,可是偏生是伊比利斯。 沈佳仪抹了把眼泪,飞快弯腰去擦地上的血迹,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流,周遭是浓重又香甜的血腥气。 几乎不到十分钟,就有姑娘给她送来了她需要的东西,还教她怎么系在腿上。 这是真正人类再用的东西,母狼的生理期一年只集中在发情期周期,一年也就一两次,这期间幻化回本体,根本用不上这个。 她接过,边缘的触感还是丝绸,该吸血的地方用的是厚厚的莎纸,很细腻很上乘的纸。 那小母狼几乎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的房子,新鲜人血的气味简直太诱惑,没有狼不喜欢,何况是香香软软的女孩的血。 但狼王就在外头盯着,她也不敢逗留,只能依照指令行事。 这里是狼生活的地界,根本没有那般制作精细的月事布,伊比利斯甚至细心地考虑到普通粗布材质的摩擦,特意给她嵌上绸缎。 只能说,这只狼做东西的手速已经很快了。